苏素锦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精准的踩到了顾觉昭的雷区。
“我对于你到底是什么？挥之即来又挥之即去？顾觉昭，我不是物品，我是一个人，一个有人格，活生生的人。”
顾觉昭的神情已如暴雨即将降临的天空，黑云翻涌。
他的眸子起了浓厚的水汽，眯着眼，一字一顿，“想离婚的，一直是你，不是我。”
顾觉昭说的也是，确实是事实。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没来医院前，在电话中时，二人的关系还很缓和。
怎么没说几句话，就像吃了火药一般。
他知道现在的举动有些冲动，但苏素锦看起来像误会了什么。
顾觉昭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
末了，他吐出一口气，“我只是，尽可能地为你着想。”
说实话，顾觉昭的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
他之前从没对别人这样。
在外人看来，顾觉昭就是钢铁森林里那一只永远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从不会低头，也不会漏出软弱的神色。
但此时在苏素锦面前，完全像变了个人。
他本是在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如今桀骜的双翅收拢，竟有一点示弱的意味。
还未等苏素锦回答，顾觉昭松开了她。
二人之间的距离拉扯开，压迫感也随之消失，苏素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些愧疚。
她刚刚的话，好像伤到了顾觉昭。
不然对方的神情为何如此低落？也不太让人捉摸着透在想什么。
虽然顾觉昭向来不会把内心想法写在面皮之上，但显然，他情绪的转变和自己是有关系的。
更何况，想离婚的，确实一直是她。
但苏素锦又不服气，说的好像想离婚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一样。
她苏素锦想离婚，那是有理有据好吗？又不是一时兴起，或者私藏了什么想法。
“对，我是想离婚。”
苏素锦叫住了即将离开的顾觉昭，鼓足了勇气，吐露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不懂你为什么一直在这方面使绊子，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更别谈什么缘分。这婚，我是一定要离的。”
顾觉昭顿了步子，安静地把这话听完后，沉默了片刻，并未直面回答。
“我和林彦沟通，明天安排你出院。”
独留这一句，抬脚走出了病房。
直到门被掩住，空气中属于顾觉昭的味道也被稀释完全后，再没有了他的踪影。
病房恢复到顾觉昭没来之前的模样。
苏素锦靠在床头，许久没有躺下。
她回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好像只言片语之间，就已经完成了艰难的抉择。
是认命，还是继续坚持离婚。
她选择了后者。
不为别的，就是不服气。
不服原本自己规划好的人生，被天降的祖辈之言砸地面目全非。
其中，还包含着对父亲和两个哥哥的反抗。
和顾觉昭的婚姻能如此“顺利”进行，也少不了他们的努力。
这大概就是，苏素锦坚持的全部理由。
如果有一个机会能选择出身，她宁愿当普通人家的女孩，也不要当苏素锦，更不要当，顾夫人。
*
顾觉昭出了医院，启动了车子后，没去公司，也没回顾氏庄园。
他脸色阴郁，去了林彦所在的住处。
林彦的家距离医院不是很远，是还算高档的小区，一个人住着两百多平方的精致独栋小洋楼。
顾觉昭也没率先通知他，开车到林彦楼下，三两步就走到门口开始狂按门铃。
林彦到底也是个夜猫子，虽然身为医生的基础知识告诉自己，熬夜不好，但奈何上瘾。这个点，他也没睡，还在客厅拿着手柄打电动。
门外，月色更深，照着顾觉昭的影子又长又斜。
他像一个机器人，间隔几秒就按一下。
林彦被这动静惊到，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大晚上的，跟有病一样。
他的游戏正打到关键的关卡，只要再和BOSS僵持一会就能通关，谁知正是顾觉昭急促的敲门声让他分了神，一个操作失误，控制的角色就被BOSS一招打翻在地，血条消失殆尽。
再把注意力移到屏幕上的时候，画面已经开始抖动，紧接着，闪出了一行字。
GAMEOVER。
林彦一拍大腿，咬牙切齿。
他练了好久，才一气呵成打到这个位置。
没想到，前功尽弃。
林彦忍无可忍，腾身，一手撸起家居服的衣袖，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他连从视监器看看来者何人都不想了，只想找这半夜三更不睡觉扰民的孙子麻烦。
林彦骂骂咧咧，汲着拖鞋，一把打开门。
“你有毛病吗？大晚上不睡觉，不知道找人也得选个正确时间……”
话说到一半，林彦突然在月色下看清这人的脸。
是顾觉昭。
他默默站着，被黑色西服包裹的身躯隐在黑暗里。发丝被柔和的照明灯镀上了一抹暖黄。
“给你五分钟，收拾好，跟我去喝酒。”
顾觉昭不由分说，命令林彦。
这下轮到林彦摸不着头脑了。
他尚且沉浸在玩游戏被打扰的愤怒之中，怎么也没想到门外是顾觉昭。
这可太让人意外了。
还有，是顾觉昭也就罢了，他大晚上穿戴着这么整整齐齐，来找自己，居然是，喝酒？！
林彦不敢相信，有些迟疑，又问了一句，“啥？你找我干啥？喝酒？”
顾觉昭给了他一个白眼，解了解脖颈处的纽扣，皱眉冷声反问，“怎么？”
林彦觉得顾觉昭主动找他喝酒实在是太难得了，新奇地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
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
顾觉昭这显然是遇见事儿了。
一时间，林彦脑瓜子转地飞快，鼻间已经嗅到了大瓜的气息，连忙应下，“没怎么，顾总找我喝酒，我当然在所不辞。稍等，稍等我两分钟，我换个衣服去去就来。”
林彦利索地很，撩下这句话就往房间里跑，随便找了件白T外面套个御寒的外套就出来了。
顾觉昭见他收拾好，便不再等待，率先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
林彦欣然接受顾觉昭给他当司机，坦然地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手还不老实，这摸摸那摸摸，一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嘴里还啧啧称奇，“顾总不愧是顾总，您开这车出去喝酒，估计整条街的妹子都抢着来加你的微信。”
顾觉昭递给他一个眼刀，示意林彦闭嘴。
但在顾觉昭面前口无遮拦是林彦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这是心中把对方当成真正的兄弟。
车身缓缓启动，直到窗外的景色都开始后退。
顾觉昭却没多说一个字，也没为今天的反常找一个理由。
林彦好奇的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又觉得气氛讶异的很，脑袋灵光一闪，立即找了个别的话题。
“阿昭，我知道个新开的地儿，离这也不远，挺适合喝酒的。不如，咱们去那吧。”
林彦笑得双眼月牙弯弯，向顾觉昭建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