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满意地点点头，环顾林墨宪卧房，总觉得桌椅不顺眼，可眼下也没新的可换，只得罢了。
林墨宪见潘氏盯着桌椅看，后知后觉地侧身到一旁，请潘氏坐下。
潘氏忧心道：“我还要去审儿那，没工夫坐了，你...冬日天寒，寒气最易入体，你还起得比鸡早，伤了身子怎么好？染了风寒怎么好？功名迟早能得，何必急在一时？眼下你就是考上了，也没官做，就是有官了，你也不敢去做，倒不如韬光养晦多等几年。”
一言激起男儿志，林墨宪拱手道：“只要中了，无论官职大小皆可施展抱负，孩儿定不会陷入党争，两党相争之际才是百姓水深火热之时，此时不出仕更待何时，待到风平浪静了，孩儿去捡现成的不成？况且......”他稍稍一顿，连指尖都颤抖了，从未这么能言善辩过，大概心中积郁许久，不吐不快了，竟也忘了这里不是朝堂，而是母亲面前，微一侧头道：“二姐姐......已在太子府，我们便是不争也已被人当做争了！大伯父缩头不管，全然不顾二姐姐死活，做出一副清白样子，若到时太子得势再全家去攀皇亲国戚，若太子不得势，难道要将三妹妹送到六王爷府上？”
慨然一番言语惊得潘氏呆若木鸡，待到潘氏反应过来，即刻上前关了房门，转身又惊又急，竟都顾不上生气了。她手捂着胸口看着林墨宪，这是没想到她儿子这么出息了，虽是胡说八道，但好歹有点男儿气概了。
林墨宪言辞激烈，拱手低头心下揣揣，忽听房门一声响，小小地抬了一下脑袋往自己母亲那边瞄，这时才觉心胸起伏，后怕了起来，心中不禁责问自己：“怎么和审儿一样了，难不成被审儿这小子打搅得神志不清了，怎么敢说出这些话？”
不料潘氏“嗤”一声笑了，指着林墨宪道：“你弟弟已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你就别凑热闹了，你当你大伯父真就拿女儿换富贵？再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怎么着？染儿倒是......估摸着不会留在玉京了。”
她说完便觉感叹，染儿那孩子也是个灵透的，可如今这形势，怕是要远远地嫁会苏夫人娘家那边，远远地躲个清闲，那边有外祖家照应，今后必定顺遂，只是......山高路远，终究不称心意。
林墨宪略略吃惊：“染儿......要远嫁？”
潘氏皱眉：“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操的什么心？如今玉京乱得不成样子，你赶快把你那不着调的弟弟叫回来，免得出什么乱子，还有......不要和太子府来往，即便是你二姐姐，书信往来更不要有。”
林墨宪眸中疑色一闪，终究未说什么，点点头道了声“是”。
墨染在楦晖堂住了几日，面上始终悠哉，手上也不曾闲着，偶尔描几个花样子，再随手拨弄拨弄桌上的小玩意，只是眼神时不时便呆呆的愣住了，满腹心思不敢表露。
终于碧棋笑吟吟地进来，满脸笑容地道：“三姑娘，六奶奶来了。”
墨染正托腮呆坐，霎时站了起来，眸中如星如月看着苏夫人走了进来，微微动唇，无声地叫了一声“母亲”。
苏夫人近前托住墨染的手：“没事了，没事了。”
墨染点头，又似不敢相信：“菱...她，送出去了？”
苏夫人摇头：“还在。”
墨染落下一口气，忽地虚了脚步，半撑在桌沿上：“怎么回事？”
苏夫人轻轻摇摇头，将墨染带离了楦晖堂，回到了佑安堂后才斟酌着细细对墨染说：“这......说来也简单，若是男人不可靠，深宅就是这么多算计，菱姨娘着了道，中了慢毒，毒入骨髓，回天乏术，纵使救治过来，也有的是法子要她的命。”
墨染一时懵懂，身子在椅子上有些不稳，眨眨眼睛问：“是...是谁？”
苏夫人抬眸盯着墨染，淡淡道：“五房主母。”
墨染当即惊住：“五房主母？五婶婶？”
这怎么也不可能！就算是祖母看不过菱姨娘用了手段，也不可能是五婶婶......她那么软弱，当真是老实人惹不得，忽又觉得不对，下毒必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一时不忿，况是慢性毒药，要一年年下，这得是多细碎的功夫，多缜密的心思，除了一个最大的祸患，而且时机似乎也掐算得很好。若是早几年五叔叔再纳一个年前貌美的，又是一个隐患，这几年五叔叔身子恐怕早就空了，纵然床笫之事无碍，也恐不能再有子嗣......
想到子嗣墨染又觉出不对来，五叔叔那么多妾室通房，竟无所出？菱姨娘那么得五叔叔欢心，不过生了一个女孩儿还没养大......杨氏果真非良善之辈，若说葛氏搅得府中上下不安，不过是个蠢人，杨氏才真是阴毒狠辣之辈！
墨染攥紧了衣袖，手心里沁出一层又一层的汗，转而对苏夫人道：“母亲，那五叔知道吗？”
苏夫人摇头：“你就当不知道，以后莫要打听了，今早你大伯母才去回老太太，想必也是避重就轻，不会多说什么，这种事还是不要张扬，一则你们还小，二则你大哥哥日后还要掌家，你大嫂嫂才进门，总要太平安稳下来，现在绝不是时候，况且......她只是清理自家门户，想必你大伯母，也是可怜她，更是同病相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