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包子有什么问题？”美味居总店大堂中，今日的早餐负责人阿桐抓着肖尔咬耳朵，“前三笼她就盯着看，这都第五笼卖完了，怎么还在看？”
肖尔瞥她：“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阿桐紧张地咬了咬指甲，想起被小姐训斥过指甲脏，又把手挪开了。
说话间却还有点紧张地磨牙：“我这不是不敢嘛。”
小姐对她如此照顾，还期以管理一家馆子的重望，她好不容易才出师，不想辜负小姐期望。
若是包子真有什么问题，小姐会不会觉得她没用？会不会觉得白疼她了？
肖尔瞪着眼睛：“你不敢谁敢？你又不是不知道，璃姐最疼你了。”
美味居的所有人对此有目共睹。
只要常璃得了什么好东西，一定有阿桐一份；但凡有分红，阿桐也一定是第一个拿着的。
阿桐戳着手指，被他这话说服了。
“姐？”
“看什么？”常璃被吓了一跳。
她脑海里想着昨陆应禹朝自己房间的那一瞥，一个不留神便说错了话。
阿桐迷茫：“是啊姐，你在看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啊？”常璃下意识反驳。
然后才顺着阿桐的目光，看见了自己面前冷透了的包子。
阿桐弱弱地指了指：“你都看这包子看了一炷香多的功夫了……”
只见白白的包子皮上犹如起了云雾，又浮现出陆应禹抬头望向自己房间的那一幕。
那张侧脸冷峻，凤眼眼尾勾着月光，清隽又禁欲，眼底的浓浓眷恋看得让人心悸。
常璃耳廓悄悄红了。
正这时，荣蕴之带着家仆从门口进来，他今日换了身不同的搭配，却是一样的富贵从容。
常璃远远看见了，起身便要走。
荣蕴之却快步过来：“璃儿，我是你表舅！”
常璃后脖子一凉，忍不住原地小跳了一下，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您还是喊我常璃或者常掌柜吧。”
荣蕴之见她反应这样平淡，心里顿时涌上些难以名状的失落。
触及常璃一副“哦然后呢？”的表情，他慢慢解释：“我知道你可能不曾听说过我……我同你母亲一起长大，两小无猜…”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在小辈面前说上一代的私事。
“你不会想说，你原是要娶我母亲，结果我祖父高中之后他们举家迁来盛京，婚约就此作废？”常璃玩味道。
荣蕴之眼睛一亮，表情有些惊喜，眉梢却并不太动，显得脸上肌肉有些僵硬违和：“这都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常璃耸耸肩，一句“我编的”还没说出口，却见门口又来了一人。
曹林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最后脸色彻底变成了猪肝色，皱着蒜头鼻怒吼：“好啊，好啊！常璃，你这就是又算计好了吧？！连江南荣家都算上了，你真是、你真是…无耻！”
莫名接了个黑锅的常璃连忙拦住要走的曹林，直接说这人是她今天刚认的舅舅，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云云。
旁边荣蕴之随之颔首。
曹林这才相信了。
只是心里还憋闷难受。
随便认个舅舅就是江南荣家二把手，这位常掌柜到底是什么怪物？
心里腹诽了一通，最后曹林讲明来意，将芙蓉堂以正常的市场价卖给了常璃。
——原本曹林是想哄抬些价格，好捞一笔的，可是荣家人在一旁，价格是透过底的，他到底犯怵，不敢了。
荣蕴之按捺到曹林走后，才语气有些忐忑地问：“璃儿，你认我了？”
她方才在曹林面前说自己是她表舅了。
常璃：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您哪里看出来的？
她委婉拒绝：“您看吧……我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挺好的，谢谢您的好心，不过我不需要亲人了。”
她从来茕茕孑立，有三两朋友便觉得足矣，并不奢求那些命里无法强求的东西。
又道：“不如您直说，您这一趟找我有什么别的事吗？”
曹林方才口中的江南荣家她是听说过的。
在古庚国，江南荣家富甲一方、财力雄厚，是皇室都要小心相与的存在。
这样的家庭能缺需要关爱的小辈吗？
况且常璃母亲去世的早，祖父祖母也在原主年幼的时候相继风寒去世，荣家有大把的时间关心原主。
可是他们从没出现过。
荣蕴之脸色几遍，最后慢慢尘埃落定，归为稍带了些居高临下的距离感。
那股令常璃觉得不适的违和感也随之褪去。
这才对了。
“你很聪明，比你母亲聪明。”荣蕴之慢慢道。
撇去虚浮的表情之后，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便透出了□□的算计和打量。
这才是真正的荣家人，算计之上，可以披上任何伪装。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递给常璃，从敞开的袋口，露出厚厚一沓银票。
常璃没有接，心里却有了大致的猜测。
没等荣蕴之再开口，她便先拒绝了：“荣老板，美味居是我的全部心血，并不售卖。此事没有转圜余地，您还是收好银票，请回吧。”
荣蕴之纵横商场二三十年，鲜少被小辈这般忤逆。
外头的人多的是想攀上荣家关系的，即便有拿腔拿调的，无非也是希望到手的东西更多一些。
荣蕴之似笑非笑道：“年纪不大，胃口不小。说罢，你要多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美味居菜色虽然不错，但却值不了那么多，我劝你见好就收，若是执迷不悟，迟早要栽个大跟头。”
大厅一角的卞西看到这里，转身去了外头。
殿下曾经吩咐过，若是常姑娘这边有事，需得第一时间告诉他。
放飞了信鸽之后，卞西转身回了大厅。
不知那两人又聊了什么，话题竟然已经快进到了荣蕴之拿荣家家法威胁常璃，言说只要乡长同意，像常璃这般未出阁、有没有父母操持大事的丫头，是可以加回族谱，任族长以家法处置的。
常璃冷着脸，那双往日里洒满星光的眸子，此时有如缀了冰寒。
她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见陆应禹从后头柱子边出来：“常掌柜，上些好酒好菜。”
说着往二楼走去。
常璃注意力立刻被陆应禹吸引走了。
她抬眼瞧见陆应禹身上同昨晚一样的银白长袍，只是那游挪于祥云中的银龙不见踪迹，只在襟口能瞧见一小截龙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