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神（1）
听到树丛后面的争执和女孩的哭泣声时，巫珩默了一下，想了想，决定换条路散步。毕竟年轻人遇到这样的事，无论怎样，叫师长撞见了都是会尴尬的。
“李景泽你这个混蛋！”只是转身没走几步，就听后面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然后一个女学生跑了出来，大约是没看路，一个趔趄险些撞到巫珩背后。
巫珩伸手将人扶住，很是有些眼熟，穿了一身仿古的衣裳，只是哭得满脸狼狈。
“姚助教？”
那哭得正伤心的女孩正是巫珩那叫姚思瑶的助教。
很快男孩也从树丛后面出来，脸上顶着个红红的巴掌印，见到姚思瑶靠着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正想说什么，却认出巫珩来，于是只是瞪了姚思瑶一眼，转身从另一个方向快步走了。
“巫老师......”姚思瑶抹了抹眼睛，发现扶了自己一把的正是自己的上司，有些不要意思。却见面前一只手递了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过来。
看着手里雪白还绣着花的帕子，姚思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只拿手胡乱地摸了几下脸。
“天冷，擦擦吧。”收回手，巫珩将目光从她脸上略过。
姚思瑶红了脸，捏着帕子将已经冰凉的泪水擦干。“谢谢巫老师......”看着被打湿的白帕，脸更红了，“这个......弄脏了，我......我洗好了还您。”
“不必。放假了，如何不回家？”他记得放假已经好几天了，学生大多都回了家，校园里几乎不剩几个人，所以他才在这边走走。
回家......想到那个家，姚思瑶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巫珩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只道：“去休息罢。”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若有需要，可去东街19号。”
“谢......谢谢巫老师。”她也是偶然知道他们巫老师的住址，当时还惊叹了一时，在帝都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东街是个怎样的地方，自然也明白以巫老师的行事，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见女孩稍微恢复过来，巫珩也就不说什么，只略微叮嘱了几句，便目送她离开。
在原地稍站了一时，巫珩准备回东街巫府，却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玄璜先生。”
会这么称呼他的人里，声音如此年轻的只有一人。
于是回头，果然。就见那温文尔雅的男子从小径尽头的红梅树下慢慢走过来，白雪红梅黑衣的男子温雅如古玉。纵然是对人脸不够敏锐的巫珩，也觉得眼前之景几乎可以入画了。
“玄璜先生。久见了，近日可好？”姬临渊上前，抬手行了个揖礼。
“尚可。”巫珩颔首，“严冬寒凉，临渊可好？”
“承蒙先生挂念，一切都好。”于是便听到面前的人发出低醇清冽的笑声。
像姬临渊这样工作的，总是习惯性的去留意一个人的长相和特点，更何况现在两人离得这样近，即便不仔细，也能清晰地看到面前的人最细微的动作。
若单纯说容貌，他自然见过很多容貌堪称极顶的男女，家人中二姊五弟九弟也是容貌殊丽。但这位玄璜先生更重于气度与威仪，世家贵族的矜贵与清雅，千年时光积淀的雍容凛冽，足以胜过所有外在的美貌——更何况执律者阁下本身也是姿容俊美的。
“上回的书已看完，不知临渊何时有空，珩也好完璧归赵。”
听到这样的话，姬临渊楞了一下，抿了抿嘴才道：“先生留下也是可以的......”说着，便看见一张带着微笑的脸，冬日的冷风吹过，平日里素白的脸染上淡淡的红晕。
巫珩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半晌方开口：“那珩便却之不恭了。”绯色晕染上素白的脸，巫珩突然发现这人似乎格外容易脸红啊，分明是古时贵仕般温文尔雅的君子，却是比女郎都容易害羞的样子。
姬临渊嘴角动了动，正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了几声音乐。于是只好朝巫珩歉意地笑了笑，稍微侧身接起电话。只是没有讲几句，原本温和宁静的神色便逐渐凝重了起来。
“看来在下要失陪一回了。”姬临渊脸上带了一些遗憾，“本来想邀请先生饮茶，如今只能改下次了。”
“不妨。”许是因为看到那人眼底的惆怅，巫珩话里带了些调侃的意味，“或许是珩与这次的好茶缘分未到，等缘分到了，自是圆满。”
“那临渊隔日再请先生？”
巫珩笑了，“这次怕是真的缘分未到，沉睡一甲子，如今闲来无事，意与家人往南走走。”
于是姬临渊眼中便染上了些遗憾和失落。
“待回京，若临渊有空，不妨由珩做一回东道主。”
刹那间，风扬寒酥，仿佛冬日里春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