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小姑娘被问得愣住了，心道这两个人怎么都知道我家姓张啊？
对望里，蓝忘机脸颊上的粉色早已蔓延到了脖颈之上，魏无羡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满是疑问：
“蓝湛……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这片莲塘的主人姓张？”
“那你呢？扎红发带的大哥哥！你又怎地知道我姓张啊？”
“嘿嘿！因为我神通广大啊！你们家这片莲塘啊，哪哪我都熟悉得不得了！你的祖爷爷呀……对了，张爷爷他身子骨还好吧？”
“嗯，祖爷爷好着呢！你既认得他，不如随我去见见他？爹爹说他现在有点儿糊涂了，可是特别爱说话！尤其是有客人的时候！你们去了，我就又可以听祖爷爷说以前的故事啦！”
魏无羡自是愿意的！这个神似他师姐的小姑娘的出现，让他仿佛看见了晦暗天界下的一束光，整颗心都洋溢着一阵无法言喻的幸福。尤其是想着江澄在此设下结界的事情，心中更是亲切莫名。冲着小姑娘点点头，魏无羡笑得比那绿叶中的粉荷还要灿烂。
“大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你一笑，我就也想笑！来吧，你们跟着我的船往里走。”
魏无羡头一次被个小姑娘如此直白净澈地夸赞，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红的，眼眶却没由来地又热了。师姐……在他刚来到莲花坞时候，经常手抚着他的脑袋这般与他说话。只是那时候，夸他的是大姐姐，他自己尚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温宁一直静坐在船尾稀奇地看着他们几个说话，此刻见魏无羡点头要跟着小姑娘去，他赶紧划桨跟上，两艘船在绿叶莲蓬之间穿梭行进，不一刻便隐隐望见了莲塘那头的屋檐和院落。
魏无羡眼望着儿时常常光顾的地方又出现在了眼前，满心兴奋之间回头正要与蓝忘机分享心情，却发现身边这人脸上的红晕一直未退，眼神也越来越是闪闪躲躲的。这才想起来他适才也同时问了张爷爷的那一段！眉头一皱，魏无羡心中忽就有些明白了。带着几丝不可置信的狂喜，他挨近蓝忘机身边，肩头抵着肩头，眼里全是欣喜笑意：?
“含光君！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蓝忘机握着避尘的指节越蜷越紧，一张极俊秀的脸庞也越垂越低……那模样像极了个犯了错被抓住的腼腆少年！魏无羡越发肯定自己心内的揣测，一颗心禁不住越来越暖也越来越痒。伸手抓住蓝忘机的指节，轻轻在他掌心搔着，一下又一下……
“真的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我还以为含光君早就对我完全坦诚心扉了呢！却原来有这么多事情都瞒着我呢？真是想想就叫我心灰难受啊……”
蓝忘机的脑袋瞬间就抬了起来，眼中的热情带着满满的狼狈。轻轻咬住下唇，他望着眼前的心爱之人，心中似水火交战一般难熬。可是他最听不得魏无羡说“难受”二字！尤其是经过了祠堂前那一事……
“魏婴……我……我……”
“蓝二哥哥……你是不是……是不是自己悄悄来过云梦了？因为……想我了？”
魏无羡一句低低柔柔的“蓝二哥哥”在蓝忘机耳边悄然拂过，带着无尽的蜜意，撩得蓝忘机全身一震，下唇上都被自己咬出了牙印！回手紧握住魏无羡那不安分的指节，情动得就要难以抑制：
“魏婴！我……是。我来过这里。”
“因为想我？”
“是。想你。也因为……你曾与我说过，要邀我来吃莲子菱角……”
“我说的话，你都记得……蓝湛！”
“都记得。每一个字，都在我心底。”
修长的指节早已交错而握，两人紧紧挨着，心中满胀着柔情，眼里亦皆是热浪一片。
“苦了你了！十三年……蓝湛！”
“不苦。你在。”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稳稳当当撑着小舟，回首冲着魏无羡嫣然一笑。月光极明亮，照得那甜甜的笑脸上一片晶莹。魏无羡站直了身子，笑得更加灿烂：
“我叫魏婴，魏无羡。那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做‘若莲’，张若莲。那，我可以叫你羡哥哥吗？”
“当然可以！若莲，名字真好听！就像这满塘美极了的莲花！”
“嗯！祖爷爷也是这么说的！就要到了，羡哥哥，你要站稳咯！”
荷塘包围着的小院落已近在眼前，月光竟似一张光做的网一般将整座院子温柔罩住，有种不真实的梦幻之感。魏无羡荡了荡手臂，身旁蓝忘机的手臂也跟着荡了荡。那掩盖在蓝忘机长长宽宽衣袖下一直紧扣着的手指又不安分地搔了搔人家手心，直望到蓝忘机耳根泛粉，才肯收回自己的目光。温宁紧跟着若莲开出来的水路，以免碰伤了两侧的荷叶莲蓬。一边划着桨，他笑着言道：
“这小若莲也真是奇怪，明明我们有三个人呢！她却偏偏就爱与公子你说话！对我和蓝二公子，好像都没正眼瞧过呢……”
魏无羡心下一动，禁不住就转头又望了望身侧的蓝忘机。是啊！这小姑娘还当真就是只与我说话，怎么会这样呢？按道理说，蓝湛这般白衣似雪光彩照人的，不是更容易让人眼前一亮吗？抬眼望向若莲小姑娘那娇弱的小背影，淡绿的衣裙在穿水而起的微风里飘飞，一时间以为是儿时的师姐正带着他在月夜莲湖里荡舟，竟看得痴了！
“她和我……有缘。”
蓝忘机心知魏无羡这句低语所含的心意，看着若莲姑娘轻巧巧将船停靠在小院边的小码头上，心中的那层疑虑愈发浓厚。这个小姑娘，确实在看向魏无羡的时候，眼中有着一层柔和至极的光芒。如若当真是江厌离的灵识……那灵识所带有的前世之人的深层记忆会让重生之人有所自然感应，亦是大有可能！
虽知不管是如何的缘由，魏无羡与这小姑娘之间的亲近之感都是自然纯粹，并且夹带着魏无羡对师姐的思念……可是蓝忘机在看见那小姑娘竟回头来要牵魏无羡的手上岸之时，心头还是泛起了一阵难言的酸涩。两人相牵的手终于分开，蓝忘机低眉颔首跟着上了岸，禁不住在心里叹息自己的狭隘。原来倾心喜爱一个人，竟会是这般的想要独有他，不想与任何旁人分享……
无言的小心思尚在蓝忘机心间翻涌，却在望见月光下院内的情形之后，即刻变作了心跳紧张。那年那时亦是在夜间，一切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月夜！这间院子的样貌在那时候张爷爷说起魏无羡小时候来偷摘莲蓬之时，就已经深深印在了蓝忘机的脑海中。此刻虽已过去十来年时光，可是那几间屋子和院中的陈设却大致未变。听着若莲一连声唤着爹爹爷爷，蓝忘机的窘意更盛了，心中想着老人家千万不要将他认出来才好……
笃笃的拐杖驻地之声由屋内而来，魏无羡兴奋之中竟带上了几丝紧张——儿时偷莲蓬被抓包的记忆一下子仿佛摊开在了眼前，张爷爷架着船一边呼喝一边追赶的情形更是清晰如昨！可是在看到脚步颤巍巍满头银须白发的老人家站在门口时候，魏无羡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射日之征前那些快乐惬意的时光早已逝去，在物是人非的悲怆之中，尚能得见那时候的故人无恙，心中的悲喜当真是一言难尽。
张爷爷拄着拐杖立在门前，歪着白发苍苍的脑袋，借着门梁上挂着的灯笼之亮和头顶的月光，眯起一双眼睛看着一身黑衣的魏无羡，惹得魏无羡立即也顽皮地歪过脑袋与他对望。
“祖爷爷，您看他做什么？难不成您要说认得他？”
若莲一脸清甜笑意，同祖爷爷说完话后转头望向魏无羡，竟也学着他歪了个脑袋：
“我家祖爷爷特别喜欢有人来家里坐坐与他聊天。可是他的神智早已糊涂了，有时候连我和爹爹都记不得，定是不会记得你哒！你就顺着他，跟他说说话就好了！”
魏无羡才要点头，哪知张爷爷举起拐杖就朝前走了一步，竟在魏无羡臀边抬手就击了一记！
“不记得他？我打他个小顽童！你这个羡哥儿……都长这么大了，还要来偷老汉我的莲蓬吗？看我不揪着你去找江宗主告状去……”
那一记击臀拐杖并没有什么力道，老爷子说出来的话语里也是半吓唬半带着笑意。魏无羡早就热着的眼眶再也撑不住，滚落了两颗大大的泪珠。赶紧伸手擦去了，他笑得如花灿烂：
“哎哎！张爷爷，您就饶了我吧！我这最后一次啦！以后再也不敢啦！……那个什么，我赔您还不行吗？如今我可是有大金主跟着付钱的啦！蓝湛……含光君……快点儿呀……”
若在以往，只怕是魏无羡话才开口，那小钱袋就早已到他手边了！此刻魏无羡话都说完了尚过了一忽儿，那白色身影才慢慢走到了身边，将那绿色的钱袋轻轻交到了他的手上。魏无羡心头愈发觉得古怪，回首冲着蓝忘机眨了眨眼睛，眼波中满是甜腻的揶揄。
——以后，我都有大金主付钱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