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晃晃悠悠依着之前那一点记忆走进了金麟台的后殿,转了一圈将那些主殿侧殿的位置都记在了心里。随即漫步走在花园里看看风景,心里想着这些年金光瑶接任家主之后,显见这家业的繁盛是更胜以往许多。
眼前忽就出现了一片小小的水塘,中间横着一弯小巧的拱桥,那景致竟让魏无羡觉得很是眼熟,尤其是在看到水上亭亭直立着的片片翠盖之时,让他停下了脚步心都揪了起来。
水下显是引了温泉之流,是以虽是入冬了,那荷叶还翠绿着没有枯萎。荷花是早就开尽了,绿叶间零零落落散露着几个已经变得枯黄萎缩的莲蓬……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片荷塘之景,却让魏无羡心里霎时间就忆起了那时候水波潋滟荷花吐蕊的莲花坞。
那座拱桥很是神似莲花坞里内殿之中师姐屋前的小桥,想必是当年金子轩与师姐成婚时候特意为她建的,怕师姐生了想家之意……魏无羡双手握拳越攥越紧,心里终于明白当初金子轩与江厌离确实是恩爱有加,那时候也是真要邀自己来赴那满月宴的。
可是一切都在晦暗不明之中变了方向失了初衷,以至于面目全非黑白颠倒!魏无羡心里越揪越紧,怒意与恨意同时在胸中膨胀,抬眼看向眼前这金碧辉煌的庭院,深深觉得之中藏了无尽的丑恶……
金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魏无羡呼出一口长气,心里甚是感谢这小子让自己跳出了前尘迷雾。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可能再回头,此刻只有找出幕后真凶,才能让自己心安,才能将一切被颠倒的扳正过来。
金凌自是质问为何魏无羡鬼鬼祟祟来到后院转悠,魏无羡心中失笑,插科打诨跟他顾左言他,心里只觉得能看着这孩子也是舒服一些。听到金凌又提起要他一心一意对待含光君不要动歪念头,魏无羡哭笑不得,也不知该怎样为自己分辨。
两人正一边斗嘴边聊天,忽然院里又走进几个人来,见到金凌就是一阵冷嘲热讽。魏无羡冷眼旁观那几个人,其中有个为首的也穿着金凌一般的正服,应该是金氏哪个叔伯家的公子。可是这个金公子身边随从客卿就跟了六七个,显然是比金凌要嚣张些。
听金凌唤那个公子“金阐”,两人言语之间皆是互不相服,不一刻那金阐指着魏无羡满嘴嘲讽之意道:“这个莫玄羽你不是最讨厌的吗?怎么如今反倒是喜欢和他在一起了?难不成你也……哈哈哈……”
“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要你管?”
下一瞬金阐就指挥着手下要去按住魏无羡,嘴里还振振有词,说是你不管他我倒是要来教训教训这个还有脸回来的恶心小人……金凌脸上立时就变了颜色,跨前一步挡在了魏无羡身前。
这倒是让魏无羡心底挺受用的,心道乖孩子这一路还真没白疼你。
那边两位小爷越吵越凶,忽地听到那金阐直着脖子说“那小子胆敢厚颜无耻纠缠敛芳尊,就该人人嫌恶人人喊打!”
这一下魏无羡心里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莫玄羽,还真是个……断袖,居然对金光瑶动了念头……难怪这金氏上下都要对他‘另眼相看’了!眼看着两个小公子一言不合居然真的动起了手,金凌势单力薄,没几下就被那些人使黑手,身上中了好几下拳脚。
本想叫仙子来助阵,可是金凌回首望了望魏无羡,居然生生就忍住了。眼看又要挨揍,魏无羡欺身上前,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身子就是一个回旋,放手之时金凌猝然就跌在了地上。没等他开口骂人,魏无羡一双眼亮晶晶对着他眨了几下,笑着问他:“学会了吗?”
金凌虽鲁莽,好在脑瓜子不算笨。回神一思量,立时就明白魏无羡适才是在教他招式方法。看他还有点懵懂,魏无羡顺手就抓住一个正扑过来的随从又是依样画葫芦来了一下,这一次金凌看清了,立刻就来了精神。
不一刻,金阐和那几个随从就被金凌全部都收拾到了地上,看着他们落荒而去,金凌拍拍手笑得极是开心。魏无羡心里忽就生出无限怜惜来,看样子这孩子这是第一次打赢。单打独斗那金阐不是对手,可是群起而攻金凌自然就处在了下风。
虽是金光善正出的嫡孙,可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总是要孤僻些,也难怪金凌身边总是没个朋友帮手。思及此处魏无羡又挑着金凌兴头教了他几招应急的擒拿手,又细细给他讲解怎么灌输灵力到打穴的手指上,好让对方一招落败。
一大一小两人在后花园里聊得很是顺畅开心,好一会儿金凌才反应过来,一双眼盯着魏无羡带着面具的脸,眼神中有着几丝钦佩,又有着一抹难以言明的迷茫。
“小叔他们都是教我要和人好好相处,不要打架闹事,怎么你这人还教我打架教训人的把式呢?”
魏无羡顿了一顿,认真看着金凌缓缓言道:“你别听他们的。你这个年纪,正是要好好恣意潇洒活着的时候,不趁着年轻闹一闹,轰轰烈烈地跟自己想要教训的人打几场架,等到年纪大些,你会很失落很遗憾的。因为长大了,明明心里很不喜欢的人,也要假装和他们好好相处勉强做朋友。不如趁现在多痛快几回,才不会后悔!”
“你这个人,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也……挺厉害的。”金凌呆了半晌,才看着魏无羡轻轻说了一句,眼神里也漾着几分崇拜的光芒。
“有什么不一样?以前的莫玄羽……我,就那么招人讨厌吗?”
魏无羡脸上依旧挂着笑意,这话问得倒是真心。却见金凌眼中瞬间就闪过一阵怪异神色,张嘴想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显然是极不想说起那个“之前的莫玄羽”。半晌,他忽然又瞪了魏无羡两眼:
“以前的你不提也罢!你现在就挺好,这功夫,是含光君教你的吧?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魏无羡歪了歪脑袋看着金凌,张着嘴半天,终于带着几丝好笑又无奈的口气点头道:“嗯,是含光君教的!他对我……可好了!”
“那是!我已经听蓝愿他们几个说了,他们蓝氏的抹额,那是非父母……妻儿不可触碰的!也只有在……在……命定之人面前才可取下来。含光君既把抹额都捆……都给你了,你当然就该一心一意洗心革面好好回报人家!”
这一番话从金凌嘴里说出来极是少年老成,那几处磕磕绊绊显然是有些羞于出口。可是魏无羡听完后,还真就笑不出来了。
命定之人……父母妻儿……虽是早就听蓝忘机自己说过,可是这般正经从他人口中听到这抹额的真义,魏无羡心里还是大大地震了一震,脸上也禁不住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