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
韩宇将我拦了一拦，又转向韩非：“九弟，白姑娘刚刚痛失至亲，你便也不要再与她起了冲突。”
韩非眼眸一垂：“是，四哥说得是。是韩非鲁莽了，给白姑娘赔罪。”
我没理，连白眼都懒得翻，转身就走。
语言总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反正也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换回白亦非了，那我还有什么和他们好说的。
韩非再没进来，只是向着灵堂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拜了。
这次姬无夜没有来，反倒是派了墨鸦代为前来。
墨鸦穿得也不如往日妖娆，换了身更为正经的黑衣，脸上也再没了笑。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那人生得有些眼熟，英挺的身姿、千娇百媚的一双眸子，若不是穿了男子的衣服，我都要以为他是个风情万种的女子。
见了我，那人便冲我笑，笑得有点刻薄有点狠，我原本是有点记不起了，可他这笑倒是提醒了我。
“小红？”
那人一挑眉眼：“多亏你还能记得我呢，不过——我现在叫红鸮。”
说着他瞟了墨鸦一眼：“与墨鸦是同为‘百鸟’级的杀手。”
我懒懒地斜他：“所以呢？”
他一眯双眼，恶狠狠道：“所以，没有你，我照样能从鬼山出来。”
不提鬼山我也快要忘了，但他一说我又想起来，有些话不说不行。
“我现在没有空理你。”我歪着头，“如若不然，就凭你彼时伤白凤的那一次，你现在已经死了。”
“你……”
墨鸦抬手一拦：“红鸮，站在你面前的到底还是白家少主，你若不尊敬些，也不怕将军罚你？”
到底还是百鸟的元老，红鸮多少有点怵头，听墨鸦开了口，他终于还是闭嘴了。
墨鸦上前两步与我道：“少主，借一步说话。”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对墨鸦我多少还是有耐心的，和他认识的时间不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
我们走到了相对僻静之处。
“你想说什么？姬无夜有话让你带给我？”
“白飒。”墨鸦看我的眼神甚是心疼，“若你想离开，我可以想办法带你走，你本就该是自由的。”
我微微一愣。
是，在我心中那的那团火，永远是向阳、热烈而又自由的。
可是啊，这不代表我可以抛下一切，不代表我可以什么都不管，还像从前一样逍遥半生。
一旦与人有了牵绊，就不再是自由的。因为总会有放不下的人，和未喝完的酒，以及诸多难以割舍的情感。
大概这就是人心，我虽觉得它脆弱，可有时候，它也可以无坚不摧。
“不。”我摇了摇头，“没替白亦非报仇之前，我不会退。”
我当要亲手斩下项燕的头，亲手摧毁曾无比期待与欢喜的流沙。
曾也羡慕过闲云野鹤、做客人间，可如今不得不斩断身后所有退路，孤身往前。
墨鸦微微一愣：“你要留下来？”
我摇头一笑：“当然不是留在韩国，这小小的韩国有什么可图谋的？韩非不是要这天下的九十九吗，那我就要这整个天下。”
墨鸦对我放的狠话没有表态，只问我：“那么在报仇之后呢？”
我轻轻摇头：“我没想过。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计划不如变化嘛。”
就像我绝对不会想到下一次和卫庄见面会是什么模样，也不会知道很多年之后尘埃落定，我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
白亦非葬在新郑城郊北邙坡下。
因是为国捐躯，白亦非的墓葬规格十分隆重，可我却觉得好笑，这些不过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死了的人能知道什么？
我将一白一红两柄剑放在他墓碑前。
这两把剑既然一直跟着他，那就是他的东西，他死后也就放在一道吧。
我静静站在墓碑前。
旷野迢迢，有风自南而来，带着温润的暖意，软软拂过我面庞。
所有人都觉得我该哭得不能自已，可自回新郑，我一滴泪都没有掉，只是觉得有些疲惫，心里早就生了麻木。
良久，我回身对顾修道：“回去吧，他天生喜静，既是葬下了，就不要打扰他了。”
从今往后长天茫茫，也未尝不是归宿。
山河与岁月都远去。
嬴政没定我回去的日子，正好给我留了些处理琐碎事情的时间。
韩国的那些朝堂上你争我斗的破事我没心情管，主要我想回一趟鬼谷，把我的劈天剑拿回来。
白剑祭在白亦非坟前了，我现在连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原本应该没什么事情能耽搁我的，却不想却听闻红莲要下嫁给姬无夜。
听到消息的当口我人都傻了三十秒，这才想起来要腹诽一番，于是就在心里骂妈的好你个姬无夜，你也配碰人家红莲？给爷爬开。
但这事儿已经定下来好一阵子，红莲的嫁妆都开始准备了，但我终究现在还是没了立场替红莲说话。
不过韩非应该会想办法吧。
然，他确实想了办法，他让弄玉以美人之计接近姬无夜，然后再实行刺杀。
这么笨的办法，我都他妈快要替弄玉气哭了。
姬无夜是要多蠢才能被刺杀成功哦？
虽然姬无夜本人也不聪明，但是刺杀一个韩国百年来最强之将，光靠一个半吊子小姑娘有个锤子的用处。
真是服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完全是因为那天我看到雀阁的灯亮了。
突然想起之前墨鸦和我讲过的，雀阁的灯亮就意味着姬无夜要临幸雀阁。
所以我特地在早些时候偷偷摸摸溜上雀阁外瞧了瞧。
透过隔窗就就见屋里端坐着一个姑娘，明黄的衣衫墨色的长发，正对着镜子梳妆。
而在雀阁之下，早已停好一顶流苏摇摆的红轿。
弄玉稍稍侧首，秀眉微蹙，轻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我心下一惊，寻思难不成她已经发现我了？
却见飘动的纱帘后走出一人，那人穿着墨色的紧身衣衫，双手环抱在胸前，悠悠然道：“居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不简单啊，弄玉姑娘。”
弄玉起身一转，轻盈的裙摆如花瓣铺开，她将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欠身行礼：“弄玉见过墨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