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书带着她离开了幻境。
她双手交叠搁于膝上,脊背笔直,坐得极为端正,便是连那神情,也十分的认真严肃。
阜书曾试着与她交流,但回应天帝往往是沉默。
他不由有些失笑,轻叹着闭眸小憩。
擎盏驾车自幻境另一端冲出山峦,却怎料居然正正撞上君奢。
擎盏还未反应,便听得阜书淡淡吩咐绕其而走。
君奢要拦她们,简直是天时地利。
他手中灵笛绿意大盛,四周藤蔓尽皆簌簌而来,长势之快,互相缠绕相裹,根根如臂般粗壮。
花颜掀帘去看,当即纵身便出,然阜书比她快上许多,几乎在她纵身之时,他的手臂便已然从她腰间穿过,硬是将她揽了回来。
花颜当即反身,却怎料阜书居然连点她数处大穴,迫使得她动弹不得。
他挑起她下巴,温雅笑意依旧,“乖点儿,何必自寻苦吃?”
花颜瞪他,“你有病。”
“谁都有病,莫要发病方是最好。”阜书拍拍她脸颊,又指尖凝了术法自她喉间而过,花颜被他噤了声。
阜书召了怜生,心念控制之下,怜生斩草犹如切豆腐,哪怕藤蔓疯狂扑来,也难敌怜生剑花纷纷,绿汁四溅,藤蔓齐齐断裂。
擎盏借机驾马自开阔而出的路上飞驰而过。
君奢眼见着那辆马车便要从眼皮底下消失,只得亲自飞身而上。
那一把怜生,让他心颤。
阜书怎能用得了怜生?
灵笛在手,猛点车盖,一阵绿意自笛尖而散,快速将马车覆盖。
擎盏能明显感知到马车速度骤减。
她何曾经历过这般情况,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公子……”
“带她先走。”
阜书挑开帘子,身形霎时便到了盖顶,他一面控制着怜生披荆斩棘,一面迎上君奢。
君奢收起灵笛,弯腰躲过他挥来的罡风,当即大喝道:“你怎会有怜生!”
“我怎会无怜生?”阜书温和笑着回他。
他依旧以一手对敌,招式凌厉,身形变换无常。
君奢近身对打根本不是他所擅长的,当即便有些狼狈地后退数步,然思绪却清晰,“你是凌修并非阜书!你休要骗我!”
阜书垂眸又抬,那眼里令人毫无端倪可寻。
闻听此言,他攻势不减,只笑言道:“愿闻其详?”
“到底是一人两角还是如你所说,只怕你最清楚不过!若此刻我前去天界,还能见着凌修么?”君奢当真啊想得大胆,语不惊人死不休。
阜书脚尖点盖飞身而起,手下擒了君奢衣领,带着君奢落在了远处。
他速度极快地在君奢身上几处大穴拂过,尔后拍拍君奢脸颊负手而去。
君奢原地大吼,“卑鄙小人!”
阜书小人回首温雅一笑,那姿态,那风度,直气得君奢瞪眼如铜铃。
这儿万物又不似隐灵谷中已然化灵,拥有一定修为和灵性,可供他任意差遣。
阜书再次回到马车之上,花颜视线不离他分毫。
花辞目前无恙,适才她已然与魂烟通过思绪。
――
他轻轻在床侧坐下,手指拂过这张满是褶皱的脸,柔声道:“我怎会变心呢?我一向都是爱流珠的啊……”
玉流珠狠狠打了个哆嗦,面前的人好陌生,十分陌生,那温雅的笑意不达眼底,其下藏着的冷冽锋芒是她所未在凌霄眼中看过的,那不是凌霄看玉流珠的眼神。
“你胡说,你分明对她有意思!你还敢说还爱着我!”玉流珠捂着渐渐再次疼上来的脑袋,那眼神似乎已将阜书看透。
花颜听罢,直接一口气卡在喉间,她实在不明白她是如何看出阜书对她有意思的。
听得阜书再次缓缓道:“我爱的是流珠,你是流珠么?你惯会做她人的替身,惯会享受属于她人的东西。”
花颜直起身,转眼看去,果见玉流珠眼里浮现被看穿后的慌乱。
她忽然想起花辞当初在放生池下所问的那一句话。她当初是……承认了的。
花颜皱眉,并未有何兴致听他二人叙旧,遂抬步意图趁阜书此刻心绪翻滚之时消失在此处。
但谁知她才刚一挪动脚步,便被阜书再次捉住手腕。
花颜咬牙切齿,使劲儿挣扎,然她力道根本撼动不得阜书分毫。
“掌命仙君想去哪儿?”阜书挑眉看她,悠悠而道。
“既然你跟她有仇,便自然不需要我了,此事……”
“你不怕我是装的?”
花颜不耐烦,干脆再次靠着雕花床柱,“那你请继续?”
他轻笑一声,有几分无奈。
花颜不知为何有些烦躁,特别是当视线停留在他依然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那烦躁更盛一层,“我又不走,你放手。”
阜书这才松了她。
花颜冷静之后才觉自己可笑,她是要给花辞报仇的,报那挫骨扬灰,千刀万剐的仇,怎么适才却是想要一走了之了呢?
玉流珠在旁侧看着,那双眼里的晦暗之色愈发浓重。
但见她忽而携了仅有之力朝花颜猛地扑去,然还未至其身前,便被阜书挥袖扇倒在床榻之上。
她突而大笑起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就算替了又如何?我还是玉流珠啊,我始始终终都是玉流珠啊,你还说不在意她,以往你可不爱管闲事啊,哈哈哈……”
花颜皱眉。
阜书犹如在看一个疯子,然那手再次抚上玉流珠眉眼,“如此张牙舞爪给我丢脸,流珠可不会做。”
玉流珠笑起,凉凉的带着讽刺意味地道:“是啊,她根本不爱你,自然不会做。更是心胸宽广到劝你纳妃,更是想离你而去,她既想留下陪你又放不下仙君的位置,两厢抉择之下自然有了我。她就是个懦女子,有……”
不知是哪一句戳中了阜书痛点,他的手倏而紧握,玉流珠的声音戛然而止。
花颜转眸看去,那女子已是两眼翻白晕死过去。
花颜神色薄凉,手腕微颤,命铃大响,玉流珠又颤巍巍醒来。
阜书眼神无波无澜,亦未阻止。
“她会死的。”
“与我无关。”
花颜化簪为杖,符文大亮之间将玉流珠团团围住,她勾唇再次凉凉道:“她真的会死的。再怎么说,她也是玉流珠啊,就如同你,再怎么说也是天帝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