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才就站在院子里,放空着自己。
女人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是放纵的声音。
他的双眼看着的不是那释放自我的放浪,他也看不到。
哪怕那间房里,疯狂不仅限一男一女而已。
他在思考,思考自己这这场乱局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枚棋子。
这是他的一种能力,一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能力。
他不是江湖人,他也痛恨江湖人。
所以他睁开了眼,在那喧闹之中睁开了眼。
南宫山庄。
他能看到的,是哪些儿时的同伴在身边嬉笑打闹。
南宫亦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跟在他身边一胖一瘦的是如意和元宝。
游全得虽然已经长得少年模样,但也不过是长得太快,呆头呆脑的。
游家的二小姐被游全得背在肩上,喊着要身下的人朝南宫亦打去。
嬉戏打闹,是多么快乐。
可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不过是那个人同自己说的梦。
那个孩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眯着眼问道: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让婶婶闹腾,闹腾到所有人都死。”
“你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薄渊宫,虚行教,你,还有那个人。”
“那个人?”
“一个比你更渴望毁了这一切的人。”
笑声,
难得除了笑以外没法表达情绪了吗?
还是他在用笑,掩盖着情绪?
蒋才不知道,他不知道江湖人怎么想。
他只知道,孩子用手抓挠着胸口。
稚嫩的手,却是破开衣料,挠出血路。
笑,笑,笑。
孩子眯起的眼猛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瞳,一字一句的痛斥,一声一息的怒骂: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让他死的那么难看。”
“您很矛盾。”
“你也不是吗?明明是杀了你至亲的人,为什么你还能戴着伪善的面具活得那么快活?”
他用沾满血液皮肉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蒋才五指,让每字每句的吐息狠狠地宣泄在蒋才的脸上:
“我忘了,你一直觉得你不是江湖人。你只觉得你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后,只要打好算盘就可以过日子的小人物。”
“只可惜,我也是。”
“我只想听到那个声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只要听到那声音,我就为你摆平一切。”
门开了,他的眼也开了。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那种可以嗅得到的不堪,扑鼻而来。
蒋才明白那绝对不是楚娘子能够接受的味道。
满屋全是放纵之后的气味,却没有掺杂着丝毫的情愫。
单纯的堕落,不管她有着怎么样的理由。
身材壮硕的死士,整齐站在房间的两侧,浑身□□。
女人也仅仅是披着薄纱,在软塌上搭起自己脑袋,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侄子,那个为这场复仇出谋划策的狠人:
“明天,我们就可以了结这一切了吧。”
蒋才沉默地点了头,随后说道:
“南宫亦不能死。”
换来沉默不奇怪,换来杀气才值得玩味。
死士拳头捏紧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之中,格外刺耳。
到了这个格局,没有谁背叛谁。
到底是怎么样的利益,让蒋才改了口,换了心意:
“你也知道,这些死士都是蒋雍留给我的。”
她从软塌上走下,一步步迈向其中一位:
“他留给我的,是醋堂的生意,是醋堂的弟兄。他没留给我的,是他为什么而死的秘密。”
手指搭在结实的胸膛上,慢慢地向下滑动:
“你是我的好侄子,他的好侄子。你有资格知道这秘密,有资格带着我一起复仇。”
“可为什么,你却总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的手不安分,在象征着阳刚的杀意上游走着。
这像是一个命令,让其余的死士也一步步向着这已经□□过无数次的贪欲前进。
蒋才低着头,却是问了一句:
“你真的爱叔叔吗?”
可他抬起头,看到的是生命的重叠。
还有真实的回答:
“我只要所有人都死。”
“凭什么是我?”
“凭什么死的不是江湖人,而是与世无争的他?”
浓郁的气味,是楚娘子最受不住的东西。
可这次吐的人,是蒋才。
司马流霜醒了,醒在那男人的怀里。
这庙前也不会有人来,何况夜幕已经降临。
她的眼中是他严肃的表情,与他的称号丝毫不搭:
“听说你很爱笑。”
沙哑的声音,配不上她的美貌。
严肃的神情,配不上他的回答:
“笑,是分场合的。”
“他见我的每一次,都是笑着的。”
笑面人却用手轻柔地盖住了她的双眼,淡淡地说:
“我的错,我不该用着他的脸,做着他该做的事情。”
司马流霜摇头,像是害羞的少女一般解释:
“我其实很羡慕你,羡慕你活成了他的样子。”
“他一直想做个好人,而已。”
笑面人知道司马流霜皱眉了,他也一同深锁眉头,面对她的问题:
“我们说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南宫鸣吗?”
“你想成为,但你不是。”
“何以见得?”
“他是做不出这种搅动风云的事情,他的理想就是天下太平。”
笑面人哑口无言,直到司马流霜挪开了他的手:
“你为什么皱着眉头?”
“你不喜欢吗?”
“他是不会皱眉的,就算是刀山火海,他只会笑。”
笑面人慢慢舒缓了眉头,用手轻轻拂过被岁月留下烙印的脸。
年过半百,却依旧向往着当年的鲜衣怒马。
司马流霜再次缓缓合上眼,尝试用最温柔的话语表达感谢:
“真希望一切是梦,而你是他。”
“如果是这样,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