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做了个梦,只是这个梦重复了许多次罢了。
一条孤道,一个挡住自己的人,一个拦住自己的人。
他未曾回忆起梦重两人说了什么,他只明白清醒过后再去回忆起的梦不过是自己无妄的臆想。
他不要这个没有依靠的猜想,他只坚信自己所行的道路。
唯一真实的,是身上的伤口在梦后隐隐作痛。
就算没有伤口,也是如此。
当南宫箬醒来时,放在桌几上的药汤已经凉了。为了让这闺阁清新,大开的窗户伴着鸟鸣让南宫箬微微睁开了双眼。她第一眼不是看向那窗外的初晨微光,而是起身在床上坐了起来,看向那张压在盛药白碗下的字条。
在丫鬟的服侍下她简单地洗漱更衣,又在呼吸吐纳的过程中感受不到伤痛。想必是哥哥请了名医为自己救治,如今自己才不会感到苦痛吧。就当她这般想是,右手腕突然一阵钻心刺骨的痛。
丫鬟看到小姐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面,惊慌且不知所措。若是此时家主看到小姐这般模样,将服侍不周的罪责推到他们这群做下人的身上…
南宫箬看出了惶恐,只是摆了摆手让下人都出去了:
“同哥哥说,我马上就到。”
当看到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绿带着忧虑的眼神闭上了门后,南宫箬才看向自己的手腕。手腕无恙,怕是那日格挡不及无处卸力伤到了吧。
说来,自己是睡了几日?从大漠回建康少说一月之多,想到这南宫箬却是笑了,没想到自己服了药那么能睡而已。
她用左手托起白瓷碗将那凉苦的药汤一饮而尽,面露苦色的同时看到了那张字条上写的字:
“食窗。”
那娟秀宛若女子的字迹定是柳哥哥的杰作,他的字虽然比不上所谓的书法大家,但任何的书法大家都比不上他,只要他看一眼就能将他人字迹模仿地惟妙惟肖。
她将白碗放下,缓步走向窗边。就如同字条上所写一般,一碗剥挑干净的粟米粒就这么放在窗边,等待南宫箬将其拿起。
南宫箬笑了一声,拿起了那小碗,朝着外面走去…
雀鸣三更确实是个奇怪的地方,整个南宫山庄中就这地方每天早上会聚集吱吱喳喳的一群麻雀。不是落在树上就是停在女墙上的它们又生性谨慎,庄内下人在此的来回走动总会引得鸟雀齐飞。
但南宫箬不会,当她步入这个属于她的这个庭院时,那些停在树上或是站在墙头的鸟儿仿佛有所期盼,纷纷飞了下来叽叽喳喳讨要吃食。
南宫箬手中捻着那小小的粟米,心里却是格外的开心,柳哥哥还是那般心地善良,就是为这些麻雀准备的粟米也特意挑了小的方便鸟雀食用。此事若是换成哥哥来做,他怕是只会让厨子准备干米随便洒洒罢了。
哥哥也不会这样做,因为这些鸟雀都怕哥哥,当他一步入庭院就会全部飞走。
她边想边漫步在鸟群之中,四处洒洒那小小的粟米粒,看着鸟雀吃食的样子吃吃地笑着。当那一小碗粟米全数抛完时,那群鸟雀才心安理得地飞走:
“这群丑鸟还真快把这里当成家了,”他倚在院子的门口,斜伸出的一只脚刚刚踏过院门的中线:“倒是箬儿你那么快就醒过来了。”
“哥哥不是嫌弃箬儿调皮,才特意叫人配了迷魂汤,要箬儿昏睡不起才能满足哥哥心意嘛。”她慢慢蹲下身,将白瓷碗放在地上。待起身的时候,南宫亦已将一物抛至自己手心,仔细一看一个精致的瓷妆盒中装着半白的膏药,轻轻一嗅却是薄荷香气扑鼻而来:
“什么话,你那日可是受了重伤。只眼医那老头要你静养所以才配了那般的药汤,听那老头说你手腕受过力还有伤,抹点膏药也能好的快些。”
“那些人呢?”
南宫亦思索了半响,才明白指的是打伤她的那群夺剑江湖人,随口说道:
“除了外围一些侥幸逃脱,其余当时在中央的那群人不是因为虚行教的蛊毒而死,就是被柳和歌杀了。”
南宫箬听闻,却是不慌不忙用指尖挑起了一小块膏药,再用指腹在手腕处轻轻搓揉,原先剧烈疼感之后的隐隐作痛也神乎其神地慢慢消退了下来:
“这醒神膏是柳哥哥配的吧。”
“你这张口闭口柳和歌那小子,哥哥多少可是会伤心的。”
南宫亦不满地将手盘在胸前,眼却是看着妹妹将那手上的手腕向阳高举,仿佛要透过光看到什么一般:
“家传的醒神膏照理而言应是无味,细嗅更是应该有药材研磨之后散发的苦味。柳哥哥知道箬儿最不喜欢那味道,所以他配的醒神膏才会有香气。”
她垂下了手低下头,看着矗在门口的兄长,轻声问道:
“柳哥哥呢?”
听到她再次提起这个名字,南宫亦没好气地回答道:
“这几日与九堂其余分堂主商讨南宫家这一年的生意问题,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再说了那家伙自己有家可以住,没事住在我南宫山庄几个意思。”
“柳哥哥不是哥哥最信赖的人吗?”
“再信赖也不能让那家伙得寸进尺。”
他面露怒色,南宫箬看得出兄长的情绪,欠身道歉:
“是箬儿想为哥哥排忧解难,与柳哥哥无关。”
南宫亦知道妹妹也是柳和歌唆使才拿着清晖玉钩去的大漠,所以在扭过头露出表示接受的微笑之后再一次咬牙切齿厉声对着面前的墙说道:
“箬儿是个好孩子,哥哥自然放心。只是江湖人的事情江湖人来处理,箬儿只需在家中好好生养就是了。下一次再偷偷摸摸跑出去掺和江湖事,我就把柳和歌的腿打断!”
南宫箬点了点头,听从兄长的吩咐转身进了屋。南宫亦不知道南宫箬进屋后会怎么在心里嘀咕自己,他也不需要了解。待这孩子再大一些,就找个好一点的婆家把她嫁出去,也省的在南宫家的腥风血雨中活得担惊受怕。
管家喜伯此时站在主人身后,低声说道:
“金少爷已在前堂等着老爷了。”
南宫亦将思绪从妹妹身上拉回,随意回答道:
“马上就去。”
“金百川啊金百川,”前堂大厅南宫亦向着面前那个锦衣青年面露歉意抱拳致意:“做大哥难免有些事情要忙,慢了那两三刻真是对不住啊。”
“南宫大哥还是老样子,夏天还没过就穿得那么厚。”
南宫亦开着玩笑捏着鹅黄裘衣的两处衣角,开着玩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