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斯在地下酒吧出现的次数越变越多,直到他的父母含着眼泪,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对他说:“蓝斯……带着我们的骨灰,回去……回到兰苍……”
他在父母永远地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成长为一个男人。
他知道,从今往后,人生漫漫路,他不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在走,而是他必须要领着众人,一同往前走。
蓝斯将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摆放在了床头柜上,每晚都在父母神灵的庇护之下入睡。
他渐渐地减少了与奎因的来往,因为他太过繁忙。
而且,他还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奎因。
他要顶天立地,但他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
但后来奎因还是知道了,知道他们的计划,甚至明白这项重返兰苍的计划是有多么的危险。
蓝斯一开始是想要哄他,告诉他这不是他自己做下的决定,而是所有人。
可奎因不理解,他认为哪怕是在再泥泞的土壤里,同样能够建立起美好的家园。
蓝斯很无奈。
因为奎因只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兰苍人,但还并不知道他们所有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潜藏的隐疾。
这就像是无数颗定时炸|弹一般。
兰苍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存权,也没有权利主宰他们的生死。
蓝斯是个理性占据上风的人,但在看见奎因愤然离自己远去的背影时,还是会想着要把他牢牢地放进自己的心里。
所以他拽住了奎因的手,说他爱他。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各自有着芥蒂,但他们还是拥抱在一起,吻得很凶猛,像两头都想要拔得头筹的狮子,用力撕咬着对方。
他们倒在床上,奎因摁着蓝斯,想要竭力地在愤怒中找寻让自己变得温柔的门路,但这样一来就变得更加笨拙。
蓝斯对奎因的情感也是涓涓细流汇聚成汪洋大海,只需一吻,便可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第一次想要让自己的理智彻底下线,把那些使命、任务全都置之脑后。
他依稀看见自己的灵魂朝那扇久闭着的门伸出了手,而他知道后面会是一座不会有人来打扰的花园。
那里也有奎因。
在短时间里,他只想拥有这个人。
奎因的眼睛烧得通红,数不清的碰撞像是将要把他们昔日的漫长青葱时光给撞碎,重新排列成最无瑕、最美好的模样,为他们的未来铺路。
他想把蓝斯钉跟自己紧密地钉在一起,最好是钉入自己的骨节、血液里,哪都不要去,不要去冒险。
蓝斯先醒过来,在奎因的唇上吻了一下,拿起光艇构造图再次去了地下酒吧。
而在他不经意的抬眸中,蓝斯看见了走到“新土派”那边的奎因。
哪怕他们的身体里都还带着对方的气息,但已然分属对立的阵营。
自那以后,他们对方变成了所有人眼里的死敌。
但凡是蓝斯说的话,那奎因必然是要出言反驳;奎因提出的看法,蓝斯第一个不同意。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人烟散去,夜深人静时,蓝斯总是会找着各种借口不让安德鲁跟在自己身边,只为了放慢步调,跟奎因一前一后地走过漫长的街。
有时候奎因会故意将手里的饮料罐丢进垃圾箱里,撞出一阵响声;有时也就这么一路无言地跟在蓝斯的身后。
两人就这样持续了好一阵时间。
甚至奎因都快要觉得蓝斯的计划,要么彻底告吹,要么就是快到了要执行的时候了。
奎因心里的那杆秤开始剧烈地摇晃,但不知道最终会倒向哪一边。
直到裴恒的出现,告诉了他答案。
裴恒对他说:“无论你们再怎么反对,蓝斯也快要前往兰苍了。”
这条消息几近将奎因劈成两半。
那个被自己用力塞进心里严严实实地盖起来的人,终究要离开他,踏上不知全貌的冒险征途。
又是一天晚上,奎因没有再跟在蓝斯的身后。
蓝斯一步步走着,发现竟然没有昔日熟悉的脚步声相伴,但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奎因拽进了一片漆黑的巷子中。
奎因问他:“蓝斯,你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是不是很快就要完成了?”
何止是完成计划?后天,后天蓝斯就要前往兰苍了。
其实计划的日期并不是后天,但……
蓝斯望向奎因的双眼,他想要眼前这个人能够健康快乐地过完一生,而不是在病痛中受尽磨难地死去。
所以他不能再等。
没等一天,奎因发病的几率就会变高。
命运的双手将蓝斯推到了断崖边上,而他,必须要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倾尽全力地一跳,到达对岸,再为后来的人架起桥梁,渡他们过来。
蓝斯平静地答道:“嗯。”
“那你什么时候走?”奎因问。
蓝斯沉默了。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奎因不肯放过他。
蓝斯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奎因,我很爱你。”
奎因有那么几瞬的愣怔,而后心头涌上了铺天盖地的悲哀。
他宁愿他们不曾相爱。
如果可以,甚至不要认识,最好连见都没见过。
因为奎因知道,他只需一眼,就能对蓝斯神魂颠倒,想将他融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但现在,他们各自又都是在为了什么而拼命挣扎着呢?
奎因心如死灰:“我知道。”
他说的是“我知道”,而不是“我也爱你”。
蓝斯仰起头,想要去捕捉奎因的目光,但都被他给避开了。
过了一会儿,奎因声音干涩地说:“为了我,留下来。”
蓝斯没办法对这句话作出回应,所以只好双臂环住奎因的脖颈,亲吻他。
他们默契地将这个吻作为最后的告别,就连有人躲在一旁端着照相机偷拍,都浑然不觉。
奎因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你走的时候,提前一天告诉我一声。”
蓝斯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走的那一天,必然是整个撒旦都会知晓的事情。而提前告诉奎因,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是这样想,蓝斯还是提前一天告诉了奎因。
奎因跟他约在了一家小咖啡馆的外面。
那天天气很好,天空很晴朗,微风和畅。
蓝斯在对光艇做完最后一次设备检测之后,就去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