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部分时候斑斑和李半月拥有一种十分诡异的相处方略。
她们聊天的话题是跳跃的,毫无逻辑。
原本还在说自己喝到的暗黑奶茶,渐渐地从奶茶走到虞司颜家里的那点破事,忽然话题又跳到伊莲恩家。
“你知道为什么伊莲恩觉得阿呆像豚鼠吗?”李半月先开始的话题跳跃。
“她属鼠?”斑斑费解道,“因为她是只贼眉鼠眼的小东西?”
“荷兰猪的崽会爬到妈妈身上趴在背上。”过了会儿李半月宣布正确答案。
费解的斑斑彻底的陷入迷惑,“所以呢?”
李半月也不解释,就来了句,“趴妈妈背的小阿呆。”
“哈哈哈哈我去。”斑斑还会特别配合的发出傻笑,她只是看起来生人勿近,实则不仅会有夸张的表情,还经常笑出奇怪的声音。
只不过斑斑的捧场一般是收费的,因为斑斑很快就问,“今日份的例汤有没有?”
显然从时间上看这不可能是饭后消食的汤。
李半月会装傻,“斑斑夜宵想吃奶油蘑菇汤还是山药排骨汤?”
随后她们陷入了一个叫“贴贴”、“不要,你没洗脸”的死循环。
陈冷翡一时心情复杂,悻悻然掀开被子和斑斑起来。
“干嘛啊。”斑斑还追着她说,“抱一抱贴一下。”
“不要。”她给斑斑一个背。
李云斑追上来,从后边拦腰搂搂猫猫,拍拍背把她赶走,“早点睡,晚安。”
小女孩子的脾气总是莫名其妙,自大、自我还蛮横无理。
完蛋了,李云斑心想,今天没给人家捧场,不高兴了。
她伸个懒腰,揉揉下巴颏——刚被猫猫一掀害得她把下巴磕在半月肩上了,准备明早去给猫猫顺毛,今天累了一天,实在是不想听乱七八糟的重力、做功和能量转换率。
她不喜欢内燃机,物理热力学定律与她八字不合,这种话题叫她硬捧,未免太为难她这个高中三年全靠同桌援助作业答案的倒霉蛋。
她如愿以偿的和半月贴了会儿,但很快半月就找借口起来。
“你干嘛去?”她打着哈欠问道。
多年来的相处她还是寻找到了些许不算答案的答案,不能称之为提示的表征,比如体温。
半月的体温一直很低,但在某些时刻还是会变暖和,回到正常人的温度,一般此刻她都会借故离场。
“不干嘛去呀。”半月贴贴她的额头。
“其实我以前也很害怕,害怕乐趣或者欢愉会改变我,让我失去自我,使我迷失。”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你又……十分陌生。但事实证明,好像快乐就是快乐,我是我,快乐与迷失之间没有必然。”
半月凝视她片刻,忽然笑起来,“哲学大家老斑斑。”
“混蛋,不要说我老。”李云斑抗议。“什么时候我活到一百岁,才可以说我老。”
“可怕,一百岁的斑斑。”李半月摇摇头。“完了,你一百岁,猫猫都快六十了,真吓人。”
她尝试想象一下六十多岁猫猫的样子,但失败了。
好像在她心里猫猫永远都是半大的小动物幼崽。
主要是陈冷翡女士有时候是真幼稚。
早上冷冷问她,“为什么阿呆像豚鼠?”
她就把伊莲恩做的表情包发给了冷冷。
故事的起源是伊莲恩侄女小狮子养了一对儿天竺鼠,从商场买回家的时候商家发誓赌咒说这是两只女孩子豚,谁料这是一个安能辨我是雌雄的故事,一不留神伊莲恩妹妹家里多了四只话痨小豚,从此电动自行车报警声日夜不息,间歇还能出现指甲摩擦玻璃的怪声。
有一天因为克洛伊出门忘记开空调,把小豚热的趴到了妈妈身上,由于天竺鼠本身大小有限,这一经典场面总是动态平衡在两只趴在地上和两只趴在妈妈背上。
伊莲恩就手欠抓拍了张,修成对比图的表情包,一只小豚叫阿呆,另一只叫玛戈,下边那只因为眼睛发炎而眼泪汪汪的就是她。
明明这是件非常好玩的事,冷冷却没有笑。
“你有没有把我做成表情包?”冷冷质问。“你是不是也把我变成了表情包?”
“没有。”李半月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不是那种人。”
陈冷翡攥紧了手机。
“所以你把视频的链接发给她了?”她问。
阿呆手里有一张她的表情包,抓拍自她的博士答辩现场,原本她怀疑是同窗所为,可配文是“我呸”——楷体的我呸,因此重点怀疑对象为斑斑和李半月。
即使得到了否认,她也没有在怀疑名单里加上伊莲恩这个名字,因为IP地址溯源显示是上海的地址。
“我不记得了。”李半月否认的很快。“妈妈老了,记性没年轻时好。”
“是么。”她摇头。
她很想骂人,发脾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做什么,只能继续咽下这口气。
本来她明天可以和阿呆再一次一起絮叨这件事,结果李半月非要跟来去探望要做个小手术的伊莲恩,后者显然人缘不佳,做个手术都要跨过大西洋,不敢在家门口开刀。
考虑到李半月和伊莲恩奇怪的关系,这倒无可厚非,可问题是她看起来根本就没打算去医院找伊莲恩一家,只有对此行愤愤不平的斑斑和她真的准备背包去术前探望。
“我要躺一会儿。”李半月靠在沙发背上,“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你这人。”斑斑那眼睛瞪了个溜圆。“你说要来的。”
“这是个比较合理的理由。”李半月笑了笑,“借口只是借口。”
“我要去趟实验室。”陈冷翡找借口走了。
阿呆给她连发了二十七个艹和一句“你能相信么,我竟然在实验室”。
阿德莱德真的发自内心的质疑了人生。
她现在算见识到了什么叫“资本家之上更有科学家”。
橘子对她的剥削不分昼夜,甚至不分她家是否有些大事小情,需要她本人到场处理——橘子只会在群里嚷一声:“开组会,这次轮到阿黛汇报进展”。
“我妈妈生病了。”阿德莱德犯了她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她不是电话请假,来了实验室和橘子面假。
她的礼数周全只换来了橘子的蹬鼻子上脸。
橘子不管那个,“哦,我知道,GGO啊,我也有,我还有三个呢,今年体检恶性可能60%,反正露易丝·阿德莱德·黑尔,我告诉你,要么你做出来点博士毕业的东西,要么我就把你肄业,我说到做到,你这数据是什么玩意,你玩呢?”说着,扬起她打印的样稿,当着实验室硕士、博士及博后、讲师、副教授、助理教授、联名教授等所有的面,大声的嚷出一句令阿德莱德质疑人生的话,“你屎上雕花呢?你把它塑形成玫瑰花,能改变它那和人类排泄物一样的本质么,这两个东西有相关性吗?R值多少?你就往下闷头做做做,你做屁呢?不花经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