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程轶跟着同学们去了不少地方玩，但他都觉得有些无聊，心里时不时地想着，如果颜颜也在这个队伍里，那该很有趣。
坐在过山车上的时候在想，鬼屋里的鬼突然冒出来要他联系方式的时候，他也在想。
他是不是有点太惦记这个小姑娘了？
也不知道她自己在d市，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因为怕黑睡不着觉，有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许柯都说他每天心不在焉，归心似箭。
幸好，竞赛组招了很多老师过来批卷，三天后就会把结果公布到网上。
像上次一样，快到公布结果的时间，赵老师把他们所有人都叫到自己房间去，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上酒店特别卡的Wi-Fi。
能看出来网特别卡，因为只登上去浏览器的默认网页都用了半天……
和上次的气氛不同，上次省考还能允许有一些小失误，只要把名次控制在入围范围内就可以，但这次却是决定命运的最终时刻。
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那方小小的屏幕，赵老师每次点一下鼠标，都能叫他们的心跳上半天。
同学看着程轶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奇地问他：“程轶，你就一点都不紧张吗？”
赵老师带了这么多学生，还没看见过谁真正不紧张的，听见这话，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程轶只是不习惯把自己的情绪外露，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在别人看来都是一幅冷淡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手现在已经出了一些细密的汗。
在全国的对手面前，他真不清楚自己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所以，他淡淡地说：“我也很紧张。”
同学们一脸懵，他们怎么没看出来，难道他们长的不是眼睛？？
赵老师依旧提前十几分钟开始刷新界面，每次刷新都要几分钟才能刷出来，吓得同学们的心抖来抖去。可惜，每次界面上成绩单一栏都为空，还没有到公布的时候。
时间到了正点，赵老师反而刷不进去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同时在查。气氛在诡异的紧张与诡异的尴尬里达到巧妙平衡。
“这酒店的破网，真是！”赵老师抱怨着，手上刷新的动作却没停。
“完了完了紧张死了嗷嗷嗷嗷——”同学们都嚎着。
程轶揣在兜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两下，他拿出来，有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程轶同学，你好，我是A大招生办的负责人，首先恭喜你取得了全国物理竞赛的金牌，A大非常希望你能成为我们学校的学生，可以提供保送资格……”
看到这里，程轶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后面的话，已经没有心情再看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没有发现他看手机的动作。
他斟酌了一会儿，叫了赵老师一声：“老师。”
赵老师连头都没回，一直紧张地盯着屏幕：“怎么了程轶？”
“我收到短信了。”他把手机递过去。
赵老师看了一眼，手里紧紧握着那只手机，脸上肌肉都因兴奋而颤抖：“啊啊啊啊——”
其他同学趴过去看，都瞪大了眼睛：“卧槽太牛逼了，程轶你真拿金牌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们好像又没有多少惊讶，似乎程轶本来就是该拿金牌的水平。
赵老师激动地站起来：“实验好几年没出过金牌了，第一哎第一，程轶太厉害了，真给学校争气！”
程轶轻轻弯了弯唇角：“都是老师教得好。”
他余光一直盯着笔记本屏幕，突然发现上面刷出了成绩单，就指给赵老师看。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又转到那上头。
大部分人发挥得都不错，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但是也有人没有发挥好，垂头丧气。
金牌只有一个，而银牌铜牌都是好几个名额。许柯倒是获得了不错的成绩，拿到银牌，也足以获得Q大的保送资格了。
许柯开心地笑起来，喜悦之色挡也挡不住，看了程轶一眼，感慨道：“也不枉费辛苦这么久，终于有个好结果，可以让我们放松一下了。”
许柯都觉得很累，累到几近暴躁，那程轶不仅要忙竞赛，还要忙着赚钱，劳累的程度只会比他高出几倍。
其实他和顾沈嘉在心里都特别佩服程轶，这种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下来的。不过好在获得保送资格之后，就不用逼着自己努力了，以后也就不会那么辛苦。
许柯问：“程哥，你打算去哪个专业？”
有一个想法在心里渐渐有了雏形，而这趟来北京之后，他对这个想法似乎更加坚定了些。
“再说吧，说不定不保送。”
许柯听见这话，十分震惊地睁大眼睛。
省赛的时候宋颜颜就心神不宁，没办法听进去课，现在她更是紧张，即使正在上晚自习，也没有一点心思在学习上。
登上那个基本不怎么看的论坛，在首页乌七八糟的讨论帖里，居然没有一个是有关竞赛结果的，顶多就是说自己网页刷不出来。
可是明明都到了时间的呀？
她转而给程轶发消息，问他考得怎么样。其实他们也未必就能刷出成绩。
几乎同时，他就回了两个字。
金牌。
宋颜颜差点在一片静寂的晚自习中欢呼出声，她拉着钟夏的手，小声用气音说：“程哥真的拿了金牌！”
“恭喜恭喜。”钟夏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震惊成这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宋颜颜这才发现，程轶在实验众人眼中，几乎是神化的。
其实她最开始也和这些人想的差不离，但是和程轶接触得多了，渐渐她就发现，程哥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已，获得的成绩在背后是无数个熬红眼睛的夜晚，但人们通常不会看一个人的努力，只会看他摆在明面上的结果。
既然出结果了，应该就快回来了吧？她自己一个人真的没意思得很。
不仅宋颜颜想让程轶马上回去，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一早，赵老师就去取了他们的奖牌，回来分给学生们。
“来来来，咱们都戴上奖牌，然后合个影！”赵老师张罗着学生们。
程轶手指摩挲着沉甸甸的金牌，上面是细致的花纹，用红色带子系着，没有一处不显露着它的珍贵。
他把金牌挂着脖子上，被赵老师拉到人群中间，站在最中央旁边的位置。
赵老师喊过来一个酒店服务生：“帮我们拍下照，谢谢！”
他左手放在许柯的肩膀上，右手放在程轶的肩膀上，被学生簇拥着，留下了一张兴高采烈的照片。
从服务生里拿回手机，放大瞧了瞧，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真不错，回去可以挂在学校荣誉榜上了。”
今年可真是实验丰收的一年，在全国物理竞赛中拿到金牌银牌，一个学校能做到省内最好就很不容易，再想在全国占据一席之地可太难了，但是他们做到了！
而且这些个学生，还都是他教出来的！
“赵老师，回去的票还没订吧？”程轶突然出言提醒他。
赵老师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嗨呀，你说得对。”
他太得意以至于忘形，学生们回去的票还没有订，这么多人可不好订票。而且学校一贯要求带着学生外出的老师要尽量缩短时间，以免学生发生意外。
没想到程轶这小子，学习又好，让人省心，还这么为老师着想。
晚上，这一群师生就登上了回d市的火车。
因为火车上的时间比较长，还要过夜，所以心情很好的赵老师给他们每个人都买了软卧的票。
同学们在小包厢里，门一关，就开始打带过来的扑克，还有偷偷啃鸭脖喝啤酒的。
再晚一点，所有人都睡了。
程轶站在包厢外的过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灯光算不上明亮，外面漆黑一片，火车穿越在没有人烟的平原上，能看得到几点星光。
有扇窗户没关，纱帘被风吹得翻飞。
程轶很少有能这样放空自己的时候。他一直很忙碌，忙碌到没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
许柯推开门，打了个哈欠：“程哥，怎么还没睡？”
“还不想睡。”他又看向许柯，“那你呢？”
“想一些事情。”许柯说。
许柯脸上露出少有的迷茫：“我一直在想考上q大，苏稚也想我考上q大，但这样可能会把我们之间的鸿沟拉得更大吧。”
程轶不知道说什么。这无非就是感情和前途孰轻孰重的问题，可是现实一点，当然是前途更重要。
“以前我就知道我很喜欢她，但她走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喜欢她。”
许柯苦笑一声：“你知道吗，程哥，我拿到奖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告诉她，想给她看。”
“我居然这么喜欢她。”
程轶抓着栏杆的手微微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