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是对那只瘦·三花猫的称呼。
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和我所附身的太宰治,他们从前常常在一家名为“鲁邦”的地下酒馆会面。老师就是那里的一只猫,经常懒洋洋的窝在吧台边的高脚座位上,有客人来的时候就会飞快的让出位置来,到另一边继续懒洋洋的窝着。
既不亲人也不排斥,安静温和,看人的时候带着股莫名而来的慈祥,年轻人要是想倾诉烦恼,猫家也会善解人意的陪上一会儿,就跟老师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被这样称呼了,然后被“老师”“老师”的喊到现在。
我想起自己曾经的老师们,对一只三花猫产生了近乎尊敬的愧疚之情……毕竟曾经有很多妖怪友人的我,对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并不怎么在乎——不然也不至于靠吸无辜的猫猫来报复伊吹了。
我对织田作诚恳的忏悔:“我错了,织田作。”
他和怀里的胖猫一起茫然疑惑的看着我:“?”
我说:“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小气了!竟然要靠玩弄无辜猫猫的身体来向自己记仇的对象发泄怒火!当我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已经控制了我的内心,让我变成了跟那只只会要小鱼干金铃铛和阴阳师肝脏的肥猫一样的恶鬼!”
那只猫哇的打了个哈欠,脸上出现了疑似鄙夷的神情。
织田作看看它看看我,再看看我慷慨激昂的举在胸前的手,试探性的把猫爪子放到我手心:“你也要……鱼干和铃铛吗?”
我:“……这个就不了吧。”
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织田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的多呢……
撸着猫看着热闹,晚上很快就到了。织田作跟别人换完班,把工作牌摘下来收收好,从兜里掏出来一堆祭典限用的优惠券。
拉面的烧烤的关东煮的咖喱饭的团子的……各种各样的都有。商贩们收到这个之后可以直接去港黑地盘的店铺兑换金钱,或者直接交回港黑统一“结账”,总之就是港黑出钱。
但我总觉的哪里不对:“织田作,你们有加班费吗?”
底层工作人员任务繁琐却安全,薪酬比武斗派和高层们的少,下发程序也跟寻常企业的流程差不多。也就是说,森先生临时抽调人手加班,是要跟对待社畜们一样支付额外加班费的。
织田作摇头:“没有。”
我:“……”
彳亍口八,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森先生的正常操作而已,都坐下都坐下。
我们头对头蹲在地上商量从哪个开始吃起,安吾回来的时候正好讨论到激烈的地方,胖胖三花猫抓着我脑袋上的绷带咪呜咪呜乱叫,一不小心被甩(?)了下去,张牙舞爪的抱上了知识青年的大腿。
安吾的招呼打到一半卡在嗓子眼里,艰难道:“你们……在做什么?”
我举着花牌一脸凝重:“在用对决的方式决定先吃什么。”
织田作抬抬手:“安吾要来吗?”
“我就算了!你们决定就好谢谢!”
这个意外招猫喜欢——虽然看起来只是把他当做猫爬架——的青年头上顶着猫站在一边,幽幽的看着我和织田作用抽鬼牌的方式决定先吃咖喱还是先吃圆子,最后我赢了,决定先吃尼泊尔咖喱。
安吾:“哎?我以为喜欢吃咖喱的是……”
我煞有介事的点头:“对啦,是织田作。但这是织田作辛勤工作才换来的宵夜,当然要先让衣食父母开心了才行啊……”
安吾战术后仰,费解的皱起脸:“衣食……父母?”
我们走在通往那边小摊的路上。祭典上男男女女穿着各异,有和服浴衣,也有西装革履,我们三个混在里面,除了安吾头上顶着的猫,一点都不引人注意。
我随口道:“就是提供吃穿的人。”
“哈——提供吃穿?”
有人重复了一遍,我不假思索的点头:“对啊就是……”
夭寿,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你花我的用我的,吃我的住我的,工作都是我给你做,烂摊子都是我给你扫,自杀都靠我去救,还给我折腾坏了那么多东西……”许久不见的小个子君双手插兜,超凶的冷笑:“结果你一跑就音讯全无,落脚点被炸生死不知别人都在找你的时候……跟别的人说什么衣食父母?”
利用异能力悬浮在大冈川上的重力使好像说了些很可怕的话。
“被炸了……啊。”
中原中也瞪了一眼头上顶猫的坂口安吾,对织田作之助视若无睹,活动着手腕一步一步走过来:“跟我回去。”
旁边经过的摆摊的群众们:“……哇。”
因为背后就是港黑本部,在缴纳了足够保护费还有专人保护的情况下,大家对此处的安保都很有信心的样子呢。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一个都没有跑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中原中也这个人,这个人真的是,很少见的那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那种……说不上是天真还是太坦荡了,以为只要自己想就能做到一切吗?还是因为固执的忠诚于一个人,所以对森鸥外的本质抱有可笑的期待?
我为什么一开始就要伤害红叶大姐、为什么要躲着龙之介、为什么让银归于沉默、为什么让广津先生恐惧于我、为什么要和他越发疏远……
“先生知道你来吗?”我问他。
“抓你回去,他自然就知道了。”
“你跟大姐商量过吗?”
“与她无关。”
“为什么突然这样做,谁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
耿直坦荡的小个子君不会出卖给自己提供帮助的人。我很清楚。但这个人提供的真的是帮助吗?
或者,还有一个人,是他怎么都不会出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提起的。
我深呼吸,深呼吸,缓缓平息升腾而起的怒意。我早该知道的,中也这样的人,中也他这个人……
中也他就是个傻的!!!
“chuya是白痴!!!”我摔伞怒骂,跺脚狂怒:“笨蛋!白痴!没有脑子的单细胞生物!蛞蝓!小矮子!!帽子架!!!”
要不是织田作手疾眼快拦着我我都想冲上去打他!
他酝酿了半天的阴沉气氛功亏一篑,升调的“哈——”了一声,不可置信道:“你发什么神经——?!”
“黑漆漆!小矮子!”
“你再说一遍?!”
“我还能再说十遍!黑漆漆小矮子黑漆漆小矮子黑漆漆小矮子黑漆漆小矮子……噗!”
残暴中也在线打宰,顽强哒宰超凶反击!
在织田作和安吾的茫然之下,在围观群众的惊恐之下,在听闻动静赶来的黑手党们三观破碎的视线之中,我们两个就地扭打,形象全无仪态尽失,转眼就把河边地面都打塌一块,长长的裂纹蔓延开来——
中也揪着我的毛领子崩溃大喊:“说!你今天!跟不跟我回去!”
“我就不!”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眼眶都被打青的干部君伸手一指织田作,杀气腾腾的怒吼:“你要站谁那边!选我还是选他!”
围观群众都被黑手党们隔得远远的,闻言还是喧哗出统一的“哇——”的一声。也多亏这一声,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熟悉了!
今天就是被打死!被打进地里!我也要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
“我站中间!!!谁都不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