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兮此人，口嫌体正直。
不擅长应付小孩子么？
呵。
我看这家伙哄起孩子倒是得心应手得很。
江澄侧目瞧了眼脸鼓成包子的金凌，差点就要像蓝启仁对魏无羡那样骂句‘恨铁不成钢孺子不可教’了。
若不是碍于金光瑶在场
想起前日醉酒出糗一事，江澄眼角又是猛地一抽，脸色更差几分。
不远处，一身清雅公子装束的展兮正用扇子逗着孩童。
那孩童约一岁大模样，脸颊白皙，眉目清秀得过分，眉心一点朱砂，弯月下镶的两颗黑玉石亮如星辰。他手中握一柄小折扇，在空中挥了两下便被抱着他的那名黑衣男子收了去。
孩童一时愣住，眨巴着大眼睛，抬头望着面色阴郁的男子，受其震慑，眼泪蓄势待发，泫然欲泣。
贺玄见状，飞快扫了眼展兮，转瞬便将眼里各种情绪压下去故作镇定，眉心却随着孩童脸上表情的变化不断收紧。
后者不慌不忙，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坠子，逗小狗似的挠挠孩童的下巴，抬手把亮闪闪的坠子提到他面前，道：“姐姐把这个送你玩儿，不哭啦。”
小青玄当即收了坠子和眼泪，好奇瞧了瞧海蓝色菱石，举起爪子伸向展兮，高高兴兴地抱住她脖子，又高高兴兴地在她左脸上‘吧唧’重重亲了一口。
展兮对小孩儿向来慷慨，翻出手帕擦拭了一下脸颊，浅浅的牙印也不在意。食指轻轻点了点孩童的额头，开口说了句什么。
“好可爱。”
“什么！”江澄惊悚地瞪着蓝曦臣。
气氛稍微诡异了一下下。
聪慧如泽芜君，很快明白过来江澄为何反应如此大，笑道：“我的意思是，展姑娘说那孩子好可爱。”
江澄仍是心悸，别过视线，憋了好一会儿气，终是忍不住骂道：“金凌，你这是什么表情，能不能别像个怨妇!”
虽然比喻得贴切但也实在太过粗鲁。
这可是我侄儿。金光瑶垂目，怜惜般摸了摸金凌的脑袋。
那同样眉心点着朱砂的孩童，金星雪浪袍绣纹精致，琥珀色眼睛里凝着细碎的荧光，聚于一处，如同灼光。
“谁一脸怨妇相了!舅舅你成天就知道变着法儿说我！哼，我要呆在兰陵，才不回莲花坞！”
说完就往金光瑶身后钻，把金光瑶的袖角都抓出了好深褶皱。
江澄道：“好啊，你在你小叔叔这儿多住上些时日，我也讨个清静。”
金凌扁着嘴不说话。
金光瑶道：“展姑娘可舍得回来了。”
“阿凌。”
金凌接过了糖葫芦，却僵着脸，无法表现出高兴的模样。
因为……变扭。
*
展兮此人，多数情况下面无表情，与蓝氏双璧里的蓝二有一拼。
但前提必须得是没有小孩子在场。
展兮有种能力异于常人。江澄若是像魏无羡那般一点儿不拘小节，估计会拍手直称赞她简直是天赋异禀了。
...展兮就是个团子收割机。
小范围的
比如金凌。
比如薛洋。
比如黑水沉舟手中抱着的原来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后被一介恶徒坑惨了变小且还没变回去的风师娘娘青玄。
再比如前半生倒霉透顶三起三落后半生幸福穿顶一日两次并曾有过重返一岁之奇异经历的太子殿下谢怜。
大范围的
比如江氏金氏麾下那批幼稚园小朋友年纪的门生。
蓝曦臣此时在想，要是能向江澄稍微借一下展姑娘带回云深不知处，思追景仪那帮孩子估计也会解放了天性，疯玩儿好一阵子。
不过叔父一定会给气得胡子发直就是了，说不定堂堂泽芜君还得被长辈罚抄蓝氏家规。
虽然，他早已是宗主了。
*
兰陵金氏千层台阶下，往正北行数米路，是当地最繁华的一条长街。
白日摊贩不绝，豪奢富贵平民白丁往来，夜里人流量更为可观。街道两侧高挂盏盏明灯，光芒有如天边霞色。
展兮总觉得这儿的人都是贵人。
四周飘过的香味不尽相同，或清淡或浓重，但大多都是千金身上的香气，要么就是些比姑娘家更精致的男伶。
与三位宗主在茶馆前暂别。
此次金凌主动跟着自家两位长辈，不与她一起。
江澄与展兮相视，前者了然，后者抱疑。
然而展兮瞧了他半天，却半句不问，拉过同是白袍加身的薛洋，迅速钻进了茶馆对面的居酒屋。
“真是酒鬼。”江澄骂道。他就没见她禁过酒，或者是耐着性子吃茶的模样。
噢，这是他忘了。
展兮此人，何必要耐着性子。
“江宗主此言差矣，依我之见，展姑娘应是位风里来风里去的酒仙。”
蓝曦臣端着温煦笑意，却是将‘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句话贯彻到底至少江澄是这么认为，他今天已经被蓝宗主吓了两回。
“二哥所言甚是。”
“……”可闭嘴吧你个追星族!
还酒仙呢。
又不是盛唐时期绣口一吐便是半壁江山的李太白。人家醉酒作绝世诗文，佳名流芳千古，展兮这家伙……
江澄仿佛被巨石震起的灰尘糊了一脸，竟是怔了怔。
我操!
姓展的压根儿就喝不醉!
＊
两日后，江澄启程返回云梦。
展兮道：“江先生，我要去京城，不跟您同行啦。”
“京城？”
“玩儿。”
“闲。”
“还有钱。”展兮补充道。
江澄冷哼一声，拂袖上了剑身，领着几名江氏门生御剑离去。
展兮目送江氏紫色嗖地缩小成几颗点再到看不见，眉梢微微挑起。
一旁，蓝曦臣原本正准备返回姑苏，听着二人言简意赅的对话，着实觉得有趣，就稍作停留，道：“展姑娘，你与江宗主一直都是这样交流么”
“是啊。”展兮偏过头，“他对我讲不出什么好话，我与他又差不了多少。”
江澄此人，毒舌至极，一句酒鬼就能把她气得咬牙。他俩最好少交流，省得互相呛口坏了各自心情。
“不过你若是要去京城，方可与我同行。我正好要去拜访一位友人。”
“这样。”
展兮决定搭回顺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