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菱心头一震,望向严世蕃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困惑与不安,他的双眸疏疏落落似寒星,瞳孔漆黑如墨,深不可测,像一滩静水,涌动,流淌,你永远觉察不到在这种暗涌中,初尝□□的姑娘,能陷的有多深。
林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如霜月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在严世蕃不容置疑的强硬面前第一次溃败,逸出了些许活络的心绪。她毕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严世蕃如此直截了当的表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你是.......真的想娶我?”林菱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语气不觉带了几分探究。
严世蕃避开了林菱疑惑的目光,独自走到了窗前,手上的玉扳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窗棂,似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
良久,他终是开口了,语气浅浅,却又几分难言的郑重。
“我清楚婚事意味着什么,我确实是喜欢你,从第一眼开始,但是真正想娶你,是从你说的那番话开始。我承认,我算不得什么君子,更不信仰那些圣人之言,但是没由来的,我喜欢你说出的圣人之言。”
“其实世间的好坏,没有你想的那么绝对,世人的好都是对于重要之人而言的,我只愿意对重要的人好,以前有父母,现在还想加一个你。”
林菱默不作声的戴上了面纱,站立到严世蕃的身旁,严世蕃着玄墨华服贵气逼人,林菱仍是月白素衫,显得清雅窈窕,她缓缓开口,声音如山间溪流,蕴含着柔软与冰凉。
“我虽不知道你这番话有多少真心,但是既然你愿意说出来,那我也愿意相信你几分。但是世事纷扰,你我的婚事也不可能只依托真心。况且,男女之情,相思再深,也总比不得亲情与利益来的稳固。”
“或许,我嫁过去之后,没有几年,你的想法就变了。我感激你此时此地的这番心意,但我不信感情,你或许有几分赌徒心性,但我不愿赌。”
说完林菱服了服身子,转身欲走,严世蕃拉住了她,唇畔带着几分微笑。
“这个年纪的姑娘,我甚少见到似你这么冷静的,在你的世界里,感情就是那般飘渺吗?有时圣人之言也有几分道理,譬如食色性也,你只需遵从本心,何必事事庸人自扰。”
林菱反诘:“那你如何能肯定,我必定心悦于你呢?真心这种东西,又有几个人能说的清。”
严世蕃闻言,心中暗喜,不觉带了三分痞气:“不要紧,你既然说不清楚你的真心,说明你并不讨厌我。喜欢原本就是要从纠缠不清开始,只要你的心为我所牵动了,我就必定会让你爱上我。”
林菱被他的诡辩绕的有些发晕,今日本是来退婚的,却被他三言两语一绕,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两人的气氛正有几分凝滞,林菱虽想甩手就走,大不了回去躲到药王谷那深山老林,也用不着想这些七七八八的烦心事,但是严世蕃目光灼灼,实在是让她不得不正视。无论是他真的鬼迷心窍了也好,还是对自己另有所图也罢,她只知道若是就这样回避,他的性子定不可能善罢甘休。
她深吸一口气,松口道:“既然严公子这么有兴致,咱们就试试,只是我不喜欢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我喜欢安静,你若是想取悦我,难不成要陪我读医书?”
严世蕃见她耍起了性子,颇有些可爱,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逗她:“你若是现在就答应嫁给我,我陪你读一辈子医书都成。”
林菱的手有些冰凉,他紧紧捂着,逐渐捂出了三分暖意,她的手小小的,却很是纤细,肌肤莹白娇嫩,但有着几道深深浅浅的划痕,想必是采摘草木时被荆棘所伤。
见严世蕃话说的孟浪,动作也逐渐不安分起来,林菱将手一抽,颇有些羞恼:“我都退了一步了,严公子也该自重些。”
“叫严公子太生分了,你叫我世蕃吧,或者东楼也行,我就叫你菱儿如何?”
素来只有父母兄姐等家人能叫她‘菱儿’,只是家人口中的‘菱儿’,话语中皆是温柔与宠溺,严世蕃的声音低沉慵懒,透露着几分缱绻与情思。
见林菱迟疑,严世蕃一笑,自顾自地打横抱起了林菱:“从今日开始,我就叫你菱儿了,菱花温柔可亲,比茯苓可要美丽的多。”
说着不顾林菱的挣扎,将她抱到了楼下马车中,鸿宾楼中的客人大多被严风清理了出去,少许几个看着这等场景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惊扰了严公子的兴致。
林菱虽见鸿宾楼中宾客寥落,但仍旧有些气急:“严世蕃!你放我下来,你这样大剌剌抱着我下去,让旁人看到了,生出闲话来怎么办?”
严世蕃笑她天真:“这里要是有什么狗胆包天去传闲话的,我定会拔了他的舌头。你脸上有伤,切莫乱动,我先带你去京中最有名的医馆,让他给你看看,若你觉得他看的不好,我就把他的招牌摘了,由你们药王谷的人问诊。”
林菱被他稳稳当当的抱进了马车里,她见识过他的狂傲性子,知道有谁忤逆了他的意思,必会被他狠狠报复,不觉无奈的承认道:“我骗你的,脸上的伤是我自己下毒所致,药王谷的毒,旁人可解不了。”
严世蕃轩眉一挑,款款逼视着林菱道:“听你言下之意,你这药王谷的人,是有解药的喽?”
林菱没好气的“嗯”了一声,严世蕃顿时笑了起来。
“那就好,菱儿自己舍得,我也舍不得,菱儿生的如此貌美,怎能因一时意气,落得白璧微瑕的遗憾呢。”
说完又细细打量了林菱几眼,林菱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听严世蕃不满意道:“你个青春正盛的女儿家,打扮的未免也太素朴了,悬壶济世也不能一味自苦,草药既能救人性命,也能悦人色泽,使人好颜色。你精通草木之道,不要只看到伤者,也该对自己上心些。”
林菱未曾想到严世蕃如此怜香惜玉,连女子保养之道都如数家珍,自那日后,严世蕃每日都要遣人送来鸡卵让她保养发根,教人给她制了玫瑰香露保养双手,还亲自用白术白芷白及白敛白芍白茯苓白僵蚕七味中药制成了名为七子白的养颜粉供她敷粉美容。如此数日下来,林菱不光脸上的伤痕尽数褪去,面容也更加娇艳白嫩。
严世蕃看着被自己养的更加漂亮细致的媳妇,十分自得,深深觉得这几年自己从青楼楚馆里学到的东西没有白费。
严嵩见严世蕃情场得意,不仅对着下人少有的和悦,还亲自为个女人调制起了胭脂香粉,不觉有几分警惕:“蕃儿,你和林家三小姐的婚事,林府还没明确回应,前几日下朝,我试探起林肇的意思,他仍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当日说的言之凿凿,怎么都几天了,还悬而未决呢?这可不像你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