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尉迟恭坐在宝座上,居高临下,眉宇间的倨傲似乎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身体上,唯有目光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扑朔。
“你叫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微微低沉,可在大殿中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藤君宜站在殿下,她脊背挺如秀竹,微仰的颈项拉出秀颀却又楚楚动人的弧度,哪怕站的位置低于座上的人,却丝毫不显下风,如一块冰清剔透的白玉。
为什么刚才不曾发现这样的姑娘坐在他们之间?
下面的人心中不由冒出这样一个奇怪念头。
藤君宜面上很是镇定,心里却不停地和系统对话,尉迟恭会注意到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
“现在怎么办?他要杀了我?”
系统:“玩家请放心,混沌幻境无法伤及您的性命,只要令面前的尉迟恭彻底疯癫就能破除太虚印的幻境。”
“把他搞疯?”饶是藤君宜也没想到系统会给出这么个方法。
似乎是她沉默的时间过长了,尉迟恭眼里出现了一丝不耐,声音已然有几分不悦:“你的名字?”
藤君宜答:“夏三清。”
“夏三清……”尉迟恭跟着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你是哪个仙家或是宗派的人?”
来参加此次宴会的大多是如今有名的仙家或是宗派,只个别不曾听过名号,故而当藤君宜说了“夏家”后,尉迟恭只当这陌生的姓氏是哪个不出名的小族。他如今的地位超凡,在这天下称帝,哪里会去记那些不足为道的东西。
“上来。”尉迟恭勾了勾手指。
他的表情和手势都像是在唤一只猫儿。
藤君宜有一丝微微不悦,但面上依旧淡然,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到了他的面前。
尉迟恭长臂一伸,以不容置喙的力道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藤君宜身体紧绷,差点直接灵力化剑攻击他。
尉迟恭没有错过她身体的紧绷和眼中露出的排斥,他非但不恼,嘴角还扯出了一丝笑:“怎么,你想和刚才那个女人一样?”
藤君宜下意识往殿下看去,那被剑切成两半的金发异域美人的尸体还横陈在下面,鲜红的血近乎要染红了整个地面,脑浆肠子一地,实在是骇人。
她的眼睛像是被那画面刺到,立马移开了,雪白的长睫微微一颤。
尉迟恭丝毫不掩饰他作为一个男人打量的目光,从她的眉到眼,眼到鼻,鼻到唇,一寸寸地端详,而后露出满意的表情。他挨的近,男人霸道的气息笼罩而来,掺杂着血腥气,藤君宜近乎是忍耐地坐在他身边。
“搞疯他?我怎么让他变疯?”
系统:“尉迟恭的这缕神魂已经半疯,只要让他彻底失去理智即可。”
半疯?
她没看出来他哪里半疯了。
藤君宜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了一分探究,尉迟恭对上她的眼,好似对她的眼睛突然感了兴趣,居然抬手去拨她的睫毛。
“为什么是白色的?”他问。
藤君宜偏头躲过他伸过来的手,那带着热度的粗糙指腹落在了她的眼下,像是滚落了一粒火星。
“我能直接杀了他吗?”她在心里问。
对于不是攻略对象的人,她没有献上自己身体的打算,尉迟恭的触碰令她分外反感。
系统:“在混沌幻境中,尉迟恭是杀不死的。”
“躲什么?”
尉迟恭露出一丝不满,两指挟住她的下巴,眸光紧盯着人。
在他的眼中,这个有着他从未见过的雪睫少女瞳孔剔透,像是他曾经在手心把玩的琉璃珠子,清泠泠的,偏偏又有着勃勃的生气。
令他那颗在胸腔近乎死寂的心脏都是微微鼓动了起来。
但下一秒——一把霜寒般的冰剑捅穿了他的胸膛。
寒冰顺着胸口的位置蔓延,尉迟恭感受到刺骨的寒冷钻心,有那么一瞬间,他近乎是茫然的。
……他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是什么人?
藤君宜推开他的手,表情近乎冷淡,她看着尉迟恭的眼神由茫然转向震怒,像是要活生生地撕碎她,不过还不等他动手,面前的一切都扭曲起来,成了一团看不清虚实的光影。好像过了良久,又好像只过了短短一瞬,她的眼前再度清晰起来。
广袤无垠的土地堆积了无数的尸体,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浓郁的血腥气冲天,上百人围攻着一人,那人是尉迟恭。
他身上的衣袍已经被血浸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手里握着把长剑,刀锋染血。数百人呈包围之势戒备着他,一看便知是联合的宗派。
“尉迟恭,你行事暴戾恣雎,心性狠辣,仗着自己是神宗的天才就任意残害他人,你杀了这么多人,如今道尽途殚,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尉迟恭冷冷一笑,眉宇间的傲慢依旧,“绝路?就凭你们?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说着,他将手里的剑横于胸前,灵力澎湃地涌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出现。
“我尉迟恭乃应天道而生,迟早威震天下,你们算得了什么!”
话音一落,一块足有成年男子两只手掌合起来大小的圆形青铜印半浮予空,道道白光从中射出,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凌驾于万千生命,古老、神秘、恐怖,教人生不出一丝反抗。
那是太虚印。
藤君宜心中笃定。
只有仙器才有会有这样的威压。
或许是因为系统,她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那数百人却不同,他们只一看到那白光眼中就淌出两行血泪,无论有多厉害的修为,在太虚印之下,他们还来不及反抗就被夺走了性命。
白光散去,数百人人倒下,尸体堆积得更高。
尉迟恭将太虚印收回,踉跄了一步,体内的灵力空荡,仙器太耗灵力。他没有低头看脚下的尸体,转身欲走之时看到了藤君宜。
他瞳孔一缩,没想到还有人没死,但下一瞬,他脑子一痛,像是想起了什么,目露震惊,“是你——”
藤君宜手中的冰剑早已掷出,穿心而过,尉迟恭倒了下去。
她的面前再度扭曲,虚实变幻。
就这样,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她杀了尉迟恭无数次,也看到了曾经无数的画面。
她知道了尉迟恭临死之际将自己的心脏剖出封印在了某处秘境之中,碎裂的太虚印碎片有一块植入了他的胸膛,以保他尸身万年不腐。有太虚印在,他本该湮灭的神魂残留了一缕下来,万年来藏于太虚印的混沌幻境中,那缕神魂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不断重复着他过去所经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