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算准了我会来吗？”
沐铎转身看向沐清风，似笑非笑得哼了一声，“不然，你又为何撤去后院的暗卫，让我堂而皇之得进来赏月？”
沐清风走下台阶，来到他的身旁，微微仰起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散播着微弱荧光的弯月。
月色正好，却物是人非。
“皇兄这三年在边关，受了不少伤吧？”他突然问。
沐铎蓦得一怔，旋即像是谈笑般道：“有九弟派人送去的金疮药，那点伤就像蚊虫叮咬一样，算不得什么。”
极少有人知道，沐清风在这三年里曾给沐铎送过多次伤药，尤其是治疗外伤的金疮药，是皇宫里都没有的奇药，沐铎曾私下派心腹调查金疮药的配方，问过的名医不少，得出的结论却只有一个。
药品名贵稀缺，绝非凡品，价值万金。
作为回报，沐铎也给沐清风送来过几次重要的线索，比如凉州考生的那个案子，沐铎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信，帮了沐清风大忙，也因此收到慕容锦华的书信斥责。
他本可以不用回报的，沐清风一次次送药，从某一层面来说，也是一种暗示，暗示着无论沐铎身在何处，都在沐清风的情报范围内。
但沐铎不想欠这个弟弟，他们是兄弟，亦是‘敌人’，一山不容二虎，皇位也只有一个。
“兄长从我的府上带走两个侍女，审问得如何了？”沐清风的声音拉回沐铎的思绪。
他眯了眯眼，“一个硬骨头，一个闷葫芦，你府里就没一个正常的？”
说着，沐铎有意无意得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着门的居室。
沐清风注意到他的视线，唇角轻轻一扬，神情间透着莫名的小骄傲，“诺儿看得上的人，自然是不同寻常的。”
沐铎嗤笑，“难怪，最不正常的就在我眼前站着。”
“兄长过誉了。”
沐清风面不改色，从袖笼里拿出准备好的画像递过去。
“这件事，兄长想查到什么程度？诺儿有了身孕，身边不能没有贴心的照顾，还请兄长尽早将人放回来。”
“放一个，还是两个都放？”
沐铎抖开那张纸，借着模糊的月色扫了一眼画像，又漫不经心得折好收起来，“你不是不想留林娆么？何不借兄长我的手解决了这个麻烦？”
“林娆是父皇赏赐的，皇兄替我解决，岂不是要惹父皇不快？”沐清风眉梢一扬。
沐铎冷哼，“我不过说说罢了，解决林娆，岂不是会让九王妃少了有趣的乱子，我在战场上最喜欢看敌人自乱阵脚，然后找出破绽，一击制敌。”
“此次秋狝，兄长不就已经找到我的破绽了吗？”沐清风眼神冷冷得看着他。
沐铎并不感到意外。
“九弟，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明日我便将阿巧和林娆放了，你对城中连环命案的调查避轻就重，如何？”他沉了沉眉，终于说出今夜‘赏月’之行的真实目的。
“哦？”
沐清风却好似不明白，轻笑着问：“孰重，孰轻？”
“人命关天，缉拿凶手归案自然是重，户部尚书受贿之事，无关乎命案，自然是轻。”沐铎脸色阴沉。
头顶那弯月藏进了流动的乌云里，两人面对面站在黑夜之中，唯有对视的目光，闪烁着点点光芒。
“皇兄的想法，我不认同，也不能答应。”
沐清风声音平静而冰冷。
“沐清风，你真打算我一回来，就送我这样一份大礼？”沐铎拧紧眉头。
户部尚书一旦落马，七王爷一派等同于直接被斩断一臂，他们都很清楚，这对于接下来的皇储之争是一个多大的动作，多有力的攻击。
也因此，会将本就岌岌可危的兄弟关系彻底撕碎。
沐铎握紧了拳头，他希望沐清风改变主意，不然他不会来这一趟。
沐清风却道：“兄长，梁远道滥用职权，贪污受贿，并非朝夕，这其中牵连众多，受屈者更是不计其数，我没有资格替那些被迫害的百姓和商户答应你。”
“还没坐上那把椅子，就已经迫不及待为百姓造福，笼络民心了？”
沐铎一声冷讽，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早有预料会是这个答案，也做好了明日朝堂上应对一场恶战的准备，他来这儿，就是想亲眼看看，沐清风是多么渴望那把龙椅，多么不在乎自己这个兄长。
沐清风没有解释什么，明日朝堂上有慕容云和唐之顺这两个定海神针，加上朱瑾的辅助，梁远道绝对保不住。
“哼，从你府上带走的两个侍女，身上仍有疑点，接下来本王会好好审问，务必给父皇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沐铎转身，脚尖轻点，纵身飞上了屋顶，眨眼间，身影没入夜的浓墨之中消失不见。
沐清风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弯月又浮现了出来，清冷朦胧的月光照亮他唇畔的一丝极浅的苦涩。
“九弟，你看这白虎幼崽多可爱啊！虎头虎脑的，就像你一样！”
“这只白虎单日陪你玩，双日陪我玩，咱们一起照顾它长大好不好？”
“父，父皇……儿臣看见害死白虎幼崽的是，是九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