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哥们儿，是生气了吗？
奇怪。
钟意赶紧假装熟络：“哎呀！老同学！好久不见了！”
可李理看她的眼神却宛如看一个奇葩，他轻轻皱眉，又问她：“钟意，你还生我的气就直说，干嘛阴阳怪气的？”
哈？他说我在生他的气？钟意心里碎碎念道，不会我和他曾经有过什么恩怨情仇吧？
害，怎么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呢......
怕不是读书的时候这个学渣子曾欺负过她吧？毕竟这样的桥段在小说里真的太常见了。
钟意默默猜测着，不由得打量起对方，李理瘦瘦高高身材匀称，留着很短的寸头，看着清爽又精神，只见他单手从助理手中接过巨大的行李箱，钟意心中啧啧称奇，这力气，不愧是他，肯定巨大无比。
可眼下这哥们儿却眉头紧锁，感觉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要是再生起气来，估计只要一巴掌就能拍死她吧......
钟意怂了，赶紧乐呵呵地笑说：“害，那多大点事儿啊！不生气，我怎么可能跟你生气啊！”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钟意，必须大度好嘛。
面对她投来上下试探的目光，李理愣了一下，被她直直打量得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他赶紧把视线移到阿星身上，好家伙，这小子怎么也一脸吃瓜的表情啊？
李理叹气，一把揽住阿星的肩：“小胡，走，先跟我进去吧。”
阿星愣住，茫然地看着他的队长。
“姐那我走了啊。”他赶紧扭头和钟意道别。
“去吧去吧，好好训练，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们已经走得老远，钟意还在门口往里头望眼欲穿，她唠唠叨叨叮嘱着阿星的声音不停传进李理的耳朵里。
这俩人，真是奇奇怪怪的，李理在心里不停吐槽。
尤其是钟意，她那么反常，不会是......因为还在喜欢他吧？！
想到这里，李理突然站住了。
过分了过分了，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他在心里严厉地对自己说。
阿星迷惑地看着李理，也不敢开口问。
“她......”
“你是说我姐吗？”阿星指指门外的方向，赶紧小声问。
李理迷惑：“钟意是你姐？”
“是啊，哥，咱们之前见过的。”阿星慢吞吞回忆起来，“那年春节，我姐从你们房子搬走时，我当时也在场帮忙。”
“哦，可能太久远了，没什么印象。”他笑着拍拍阿星，“这边来，我带你认识一下队友们。”
他们走着，李理却在心里说，哼，原来你就是当年那小黄毛。
***
把阿星安顿好，钟意去高铁站乘车回老家。
已经有四年半没有见到妈妈了，虽然无比想念，但回家团聚之前她还要去见一个人。
钟意下了高铁后直接来到约定好的酒店，在一楼咖啡厅和马为碰了面。
马为江湖人称马哥，曾是巨人队的陪练，因为芯片干扰的问题被队里辞退，后来自立门户当起了自由球探，几年里为各家球队发掘了不少人才。
说起来钟意和他还有点儿渊源，他们是同一天做的芯片摘除手术。
马哥比之前胖了不少，看起来也更社会了。
“马哥！”
“好久不见啊病友。”马为热情地抱了抱钟意，随即向她引荐道，“这位是我朋友林哥，林陵。”
钟意这才注意到马为身旁安静到毫无存在感的那位。
居然是昔日的大球星林陵。
她赶紧伸出手：“林哥，久仰大名。”
林陵起身同她握了下手，没有说话。
钟意偷偷打量着，他人看起来很温和，话也不多，神态有些疲惫，和几年前冷峻霸气的印象毫无关联。
四五年前的林陵还是国内最顶尖的中场球星，当年红钻队签下他时创造的天价转会费至今无人打破，可是风水轮流转，如今他已经三十四岁了，竞技水平大不如前，逐渐被红钻队边缘化处理，据说已经很久没有获得上场比赛的机会了。
事业不顺心的人，整个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
“真是麻烦您，特意来C市一趟。”钟意客气地对林陵说。
林陵淡淡笑了：“是马哥牵线向我推荐的你，说你在海外帮助过一个年轻球员运作得很不错。”
钟意谦虚了几句，表示自己是新人还需要多学习，心里却急啊，你们赶紧说正题。
马哥便聊起现状：“眼下林陵和红钻队的合约下个月就到期，估计红钻队是不会再和他续约了，但眼下还没有其他队伍递来橄榄枝。”
林陵也接过话茬：“毕竟我还能踢，所以有点着急。”
钟意却指出：“是因为林哥薪水太高的缘故吧？”
众所周知，林陵一直在国内联赛拿着顶薪，竞技水平却在逐年下降，他的经纪人李坤又尤为强硬，始终不肯同意降薪条款，其他各家球队都不是傻子，没人愿意给一个毫无前途的老将支付巨额薪水，林陵最终只能面对无球可踢的局面。
见钟意一针见血，二人哑然，林陵突然说：“我已经和李坤解约了。”
钟意略微有点吃惊，那可是李坤欸，金牌球员经纪。
“林哥自掏腰包付了违约金，就是为了不再受到李坤的摆布。”马哥无奈摇头，向钟意解释说，“坤哥那个人啊，这几年越来越固执，仗着手里资源多也不在意一两个人的前途，明摆着是懒得再为我们林哥谋前途了。”
“其实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佣金。”林陵小声说。
钟意点头，她懂了。
为林陵谈下的薪水越高，经纪人李坤从中抽取的报酬也就越多，所以他不会退步。
既然问题已经说开了，马哥便步入正题：“钟意，这次趁你回国约你见一面就是想拜托你考虑一下，看能不能在冬季转会市场上运作运作，帮我们林哥渡过难关？”
帮他？钟意心里立刻表示不愿意，毕竟林陵这种已经处在退役倒计时的球员已经没有任何继续发掘的价值了。
钟意想了想，又问他们：“那么多好的球员经纪，为什么找到我？”
在国内足球市场上，她只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
“其实好多人都不知道胡远星当年是被音速队交易出去的，音速队好像还持有优先回购权吧，我也知道你私底下跟他们关系不错。”马哥说着就咧嘴笑了，略显攻击性地问钟意，“难道你不想试试吗？”
音速队这几年风光无限，实现了从乙级联赛到超级联赛的两连跳，钟意跟他们确实有些往来，但说实话，像林陵这种难伺候的过气球星，薪水还开得贼高，就是把菩萨请来都未必能帮上忙。
她迅速对此作出评估，成为林陵的经纪人收益不大，但对于她在国内市场打好口碑这件事上，或许意义颇深。
思索片刻，钟意开玩笑地对二人说：“那我要年薪20%的抽成。”
马哥抬了抬眉。
气氛瞬间有些尴尬，林陵身体前倾，突然盯着钟意笑了。
钟意捏了把汗，心说不会是我这一刀太狠了吧？毕竟江湖传闻中李坤的抽成也就刚到20%左右......
“好啊，我还没有过把前途交给比自己小十来岁的人手上的经历，既然已经破釜沉舟，那就赌一把呗，20%就20%，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林陵冷淡地说着，视线依旧牢牢盯住钟意，“但我也有我的要求，咱们的经纪合同上必须附上一条，我的薪水在现有水平上最多只能下压10%。”
钟意无语，心想狠还是你狠，贪还是你贪。
于是她打趣般哈哈笑着指出：“没想到林哥到现在还把自己当做顶级球星呢，我可真羡慕这样的自信。”
阴阳怪气这种本事，随着年龄的增长倒是越来越拿手了。
林陵扎心了，瞬间有点小生气，却又碍于面子，只好清了清嗓子稍作掩饰。
见对方没彻底黑脸，钟意便拿出气势继续说：“如果我是林哥的经纪人，下家我负责给你找好，薪水也由我来帮你谈，当然，也请你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最终一定会为林哥争取到一份符合你现有价值的薪水。”
老实说，她真的没有太多兴趣运作林陵的事，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说得如此直白。
“符合我现有价值？”林陵有些不服气地小声抱怨，“我现在怎么了？”
“林哥，你现在早就不如从前了。”无视掉赶紧打圆场的马哥，钟意直白地指出。
倒也不是脑子一热想PUA他，双方要成为合作者，首先就必须相互信任与坦白，如果不能接受那就一拍两散，这也是钟意为人处事的原则。
昔日的巨星林陵显然一时无法接受她过于尖锐的评价，他开始拼命喝水，好半天没说话。
“让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吧。”林陵最终这样说。
钟意看着他，心中猜测对方或许已经开始动摇了。
“为了保障你的权益，可以在经纪合同上多加一条：如果在冬季转会窗关闭之前我没有帮你促成新合约，我将即刻解约并支付你现有年薪的20%作为违约金。”
走的时候，钟意突然叫住林陵，把挂着饵的钩子抛向了他。
不管是学生时代的读书考试还是如今为球员的职业生涯规划运作，钟意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眼下她已经有了些对策和思路。
就看这位大爷上不上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