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虎联系前因后果,逐渐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把手里的抹布狠狠一甩——这时候还擦什么沙袋呢!
正中心的拳场是用来模拟正式比赛练习的,平时也是罗老虎训话的地方,相当于学校里的主席台。
罗老虎走到拳场上方,指着拳场下面,让谢骁站那。
“你坐下,跟我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罗小虎也跳上了拳场,跟他爹站在了一块,卓龙犹豫着,看着谢骁一眼,被罗老虎喊了回去:“你要是想下去陪他,你们俩就不要站着说话了。”
意思是跪着。
谢骁无声口型:“没事,别惹他生气。”安抚一笑。
卓龙看了他一眼,这才站了上去。
她忽然有些唏嘘。
现在这样的场景,一般是罗小虎才会有的待遇。拳馆里的人要是犯了错,都会被严厉训诫。而这个训诫的场面,就和古时升堂问审差不多。
谢骁一个人站在下面。
罗老虎就是审问他的官儿。
至于罗小虎……卓龙看他站在上面就有种违和感,他和谢骁才应该调个位置,跪在下面挨骂受罚。
谢骁平静道:“这事要从我在启江遇见边玉说起,我当时觉得他成绩不错,可以带着我一块进步,所以求老师安排他做我的同桌。”
如果有拳馆的人进门来都要吓一跳,谁见过罗老虎的得意弟子这样一副认罪伏法的模样?
卓龙五味杂陈。
边玉,边玉,这都是因为那个边玉吗?
谢骁很快说完了前因后果,“……我陪着他去过两次研究所,分化的时间也差不多是那时候,所以他们很早就确认我是边玉的适配者了。”
罗老虎听到他一口一个“边玉的适配者”就心情不爽,他教导的孩子,哪一个不是怀着勇往直前的第一梦。
其中,谢骁又是前所未有最争气的。
他不光是自己的骄傲,还是这里所有人的骄傲。
罗老虎打断他,声音低沉,有些隐隐的怒气:“我当时松口,让你去上学,是让你去学习,让你圆梦。不是——”
“不是让你去做另一个人的附属品。”尾音戛然而止,但怒气还空悬四周。
谢骁张了张嘴。
这不是什么附属品……但此刻不能辩驳,越解释罗老虎越生气。
然而罗小虎却在较真另一件事:“那……半个月之前你就分化成Omega了……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的眼睛都红了:“我就知道。你去了启江肯定有了别的兄弟,你不要我们了!”
卓龙:“你冷静点。”
罗小虎猛转头:“你也知道,是不是!你都不惊讶!”
在卓龙默然的承认下,罗小虎受到了致命一击,整个人摇晃两下。他原本因为失去了至爱的兄弟已经是人生最绝望之事。
没想到,他可以失去两位。
没有人去注意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罗小虎,因为罗老虎忽然转过身,把绑在四角柱上的鞭子解下来了。
看见那玩意,卓龙声音都颤了:“罗叔——!!”
罗小虎泪眼婆娑:“……爸,你要干什么?”
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夜晚还有更绝望的事,罗老虎看着好像钉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倔强少年,狠下心道:“我还收拾不了你吗!”
那条鞭子是用来算账的。
对外人来说,这是警告,对于拳馆里的人而言,这是家法。谢骁从小到大,从未受过一次家法。
罗老虎对他的训练非常严苛,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动手打过他。很小的时候,罗小虎被抽得凄惨,躺在祝童怀里睡了过去。祝童当时质问他,两个孩子一起犯错,谢骁也有责任,为什么你这么偏心!
罗老虎揉了把脸:“小虎被打了,你偏心他,你心疼,但是谢骁呢?我如果不偏心他,还有谁会心疼他?”
谢骁注视着那条粗黑的,从未落在他身上的长鞭子。
他抬头,没有惧怕,眼神清澈:“您小时候教我第一件事,就是不欺凌弱小,还要匡扶弱者。”
罗老虎快要气死:“他是弱者吗?他有家财万贯,大好前途,就算活得不幸福,那也是各有各的命,轮得着你去帮他?”
可是他没有大好前途。谢骁摇了摇头:“既然能救他,我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救他,不然以后我会后悔的。”
“师父。”他声音带上了一丝恳切:“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后悔的事吗?”
这个问题让罗老虎怔住。
好久了,他才松开手里的鞭子。动了两下,不能动。
卓龙抱着他的手,罗小虎还瘫坐在地无法起身,只能紧紧抱着他的右腿,眼泪都蹭在了他腿上。
罗老虎忽然想起他们很小的样子,那时候他左右手各拎一个,把小卓龙放在背上睡觉。其中一人犯了错要挨揍,另外两个就会抱着他的腿,大声喊:“快跑,快跑!”
往事如烟而散。
“抽空见一面吧。”罗老虎一想到要跟边冬止打交道就觉得牙酸,那群启江人从来不会敞开了说话。
全都是阴奉阳违的做派。
而且谢骁未经世事,不知道他们商人的阴险,说不定连他儿子的病痨样都是添油加醋过的,这种伎俩骗骗小孩还行。
而且……
复杂的眼神落在谢骁身上。
他刚刚没有家法伺候,除了突然心软,还忽然想起一点。
如果他梗直了脖子不去,那这个见面的机会就会落在许鹿鸣的身上,许鹿鸣,能把谢骁的过年红包都偷走喝酒的男人。
不,他都算不得男人!
他要是知道这事,能笑嘻嘻把谢骁捆了,送到边家去。
说不定还会干出更恶劣的事……要是以此来要挟边家那就更恶心了,对谢骁的未来百害而无一利。
罗老虎警惕道:“你舅舅不知道这事吧?”
谢骁摇了摇头,“我很久没见他了。”
这倒是实话,只不过罗老虎可能会以为他们好几年没见了。但其实谢骁去读高中,这半年还是跟舅舅见了两次。
舅舅虽然在边冬止手底下工作,但是今天能直接来找自己,说明也不是很想和舅舅说这件事吧……
谢骁不太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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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地点很快确定了,几天之后的周六晚上,在一家平平无奇的私房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