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
许飞扬怔愣片刻，语气瞬间蛮横了起来：“你是谁？小冉呢？她的电话怎么会在你这儿？！”
简生平静地重复：“她睡了。”
“她睡在哪？睡在你那儿？！”许飞扬怒火攻心，声音也高了半截，“难怪顾心冉急着和我分手，原来在外面有男人了？！可恶，到头来还对我倒打一耙！”
“你到底是谁？你有种报上名来，偷别人女人算怎么回事！我不会饶了你们的，狗男女！”
被背叛的屈辱感让他出言无状，简生却不以为意，只是觉得有些吵，将手机拿远了些。
深更半夜，顾心冉没回家，电话在别的男人手中。许飞扬只顾着叫嚣，维护他那点可怜的男性自尊心，却完全没想过她是否安全。
这样自私的人，曾给过她爱么？
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简生想着，突然讥诮地笑了。这声音很轻，通过话筒传导许飞扬耳朵里，他羞辱的感觉愈发明显：“你笑什么笑！哑了吗？是听不懂人话吗？”
“不急，你说完了我再说。”
简生一手按上脖子，扭了扭，懒洋洋道：“痛打落水狗前，总要听他吠几声吧。”
-
被挂了电话，许飞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愣了半晌。
他在顾心冉的新公寓吃了个闭门羹，刚刚辗转回到旧城，便打通了这个电话。话筒那头的男人是谁他一无所知，而自己如跳梁小丑般发泄了一阵后，对方才开口回应。
话很少，只言片语。
可低沉的嗓音传递而来的，是恐怖得瘆人的气势。
即便穿着厚卫衣，许飞扬竟觉得有些冷。他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人，这两年除了对顾心冉有点脾气，在外头早就软惯了。
一股不寒而栗的后怕爬上脊背。
……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
刚有这觉悟，大门就“嘭嘭嘭”被人砸了。许飞扬惊惧地起身，最近追债的人频频骚扰，他听到这种声音就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就关掉了客厅里的灯，躲在门后。
门外很快就没了动静，几秒后，嘻嘻索索的声音传来。
他们竟然在开锁！！
许飞扬双目圆瞪，吓得连连后退，门迅速被人打开，乌泱泱进来了一大帮人，连走道里透进的灯光都被他们当了个严实。
灯亮了，为首的高个子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板着脸在屋内寻了一轮，才看到缩在角落里的许飞扬。
“你，你们是谁……你们是哪家的催收？”许飞扬惧得话都说不利索，用力扶着餐桌才迫使自己发软的双腿能站得住，“我，我已经在卖房了，钱很快，很快就能还上，你们不能这样私闯民宅……”
那男人轻蔑地撇了撇嘴，却不再看他，开始指挥身后跟着的七八个人：“把这屋里所有东西都清走。男人的东西装箱扔门口，顾小姐的，小件打包好，大件的搬去南坞的库房，动作快。”
“是。”
众人依言而行，在狭小的单身公寓里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许飞扬瞠目结舌，看着自己的衣服鞋包很快像垃圾一般被扔在客厅中央，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们，你们做什么，你们凭什么搬我东西！这是我的家！！我要叫警察！”
那高个子男人顿了一下，慢慢转回头，没有感情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居然忘了这屋里最大的垃圾。”
许飞扬与他对上视线，吓得哆嗦，拿着电话就要拨。那男人抬起一脚，他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手机也砸到了地面上。
紧接着“咔嚓”一声，被踩得四分五裂。
许飞扬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死过去，蜷缩在冰凉的地面上哀哀呻/吟。那男人走到他边上，脸上依旧毫无表情：“私闯民宅？报警？这是你家吗？”
他拍拍许飞扬的脸：“仔细想想，这是谁家？”
“……”许飞扬痛得青筋暴出，畏惧地将目光集中在他脸上，突然将人认了出来：“你……你是那天，那个接小冉的司机？？”
张涛冷哼。
“你，你们不是来追债的，你是小冉的同事！”许飞扬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是……是小冉让你们来的？不可能，她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关系？如此手段？！
张涛刚要说话，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来显，冰冷的视线满是认真：“喂，老板。”
电话那头不知说着什么，他时不时低低“嗯”了几声。许飞扬捂着肚子想趁机逃走，被他长臂一挥掐住了脖子，铁钳一般怎么也挣不开。
一分钟后，张涛挂了电话，微眯着眼睛看许飞扬在地上俯身狂咳。
“许先生，你应该是连得罪了谁都不知道吧。”
许飞扬呆愣，接着就被蒲扇般的大手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鸣。张涛松了松手腕，居高临下道：“我是不是提醒过你，怕痛，就别这样对女人？”
话音刚落，又是“啪”地一声脆响。屋子里来来回回的几人像没是听到，随意将电视柜上放着的情侣相框扔进垃圾里。
许飞扬脸颊红肿，嘴巴里也尝到了血腥味，见张涛再次扬起手臂，惊惧地跪在地板上：“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们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张涛依旧似面瘫般木着脸，片刻后，他歪了歪头：“怎么办呢。”
“老板说，你打了顾小姐，我必须做到让他解气为止。”
许飞扬惊恐抬眸，脸颊半边通红，半边煞白。
“许先生，我觉得还早呢。”
-
“顾筱戚。”
顾心冉睁开双眼，循声望去，却看不清源头。四周迷雾缭绕，肉眼所及之处皆是灰暗，世界似乎处在一个混沌的空间里。
她迟疑地起身，刚要下床，脚下划过奇异的触感。低头看，地面上簇拥着混沌如云朵的物质，形态各异地从她两腿之间流淌而过。
“你过得好吗。”微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顾心冉终于看清，说话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双手抱胸，靠在床尾，一片阴影遮住他的眼鼻，只露出薄薄的嘴唇。
“我们这是在哪？”她恍惚着，自言自语，“我和你这是在……”
“别担心，我们在梦里。”男人姿势不变，只是嘴唇轻启，“你想对我说什么，没人会知道。”
在梦里？
顾心冉莫名安心了些，坐在床沿垂着头，自嘲一笑：“我过得很辛苦。”
“……”
“可不是你说的吗，痛苦的话，忘掉就好了。”
安静须臾，男人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让你忘掉痛苦，不是让你忘记我。”
周围的迷雾渐渐散去，房间开始现出原有的模样。一根一根粗大的铁栏拔地而起，又在头顶的高空融合，宛若一只巨型的鸟笼。
男人踱步过来，在顾心冉身侧站定，一只大手轻轻扶住她的下巴：“回来吧，我会守护你。”
在暗淡的光线中，顾心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她恍惚了片刻，轻声道：“可是，你不就是痛苦的根源吗？”
男人僵住，双眸蓦地失光亮。世界在他脚下崩塌，无边无际的黑暗，四散蔓延，笼住他的全身。
……
“筱戚，醒醒。”
梦境重重，顾心冉在混乱浮沉的意识中挣扎了一番，重重喘口气，猛地挣开眼睛。
窗外晨光熹微。
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卧室，她蜷起手指，摸到了丝绸床单滑腻的质感。简生立在床头，穿戴整齐，高大颀长的身影逆着光。
顾心冉与他对上视线，竟惶然着不知眼前这画面是梦是真：“你……”
“清醒了对吗？”
简生伸手摸了她的额头，似乎不太烫了。他并未停留，转身出了卧室：“我让阿姨送早餐。”
看着男人消失在门口，顾心冉才脑袋发蒙地坐起。一缕阳光穿过窗外的梧桐树冠照到脸上，她眯起眼睛，伸手挡住。
昨夜的记忆开始缓缓涌入。
管家周姨很快端着早餐盘上来，手脚麻利地帮她洗漱换衣。用早餐的间隙，爽快的几句话就解了顾心冉诸多疑惑。
“先生真的很看中顾小姐呢。”周姨贴心地扶住顾心冉垂下的长发，好让她方便喝粥，“昨夜让顾小姐睡在这，他一个人去次卧睡了。”
顾心冉抿了抿发白的嘴唇，低声道：“谢谢简总了。”
意识清醒后，昨夜的兵荒马乱再度涌进脑海。她乱得很，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本能地只想逃避。
……结果，又是简生救了她。
吃完饭，周姨给她端来了一杯水，轻声细语道：“顾小姐，我看您的烧已经退了，再继续睡一会吧。待会医生还会来一趟。”
“不用了周姨，我好得差不多了。”顾心冉不好意思再打扰，连连摆手，“我去和简总道个谢，先回家了。”
见她起身要下床，周姨阻拦道：“先生已经有事出门了，您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那我给他发个信息，麻烦您让医生别来了……”
周姨扯住她的胳膊，力气比想象中的要大：“顾小姐，是先生交代的。您今天必须呆在别墅里，哪儿都不能去。”
顾心冉回眸，对上她并未开玩笑的表情，愣愣地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