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他们没有说话。
只是不知不觉间由捏着手腕的被动姿态,变成了双手的相牵交缠。
在往教师公寓的方向走时，碰到了正从训练场出来的伏黑惠。
伏黑惠的颈间挂着擦汗的毛巾，水珠从湿漉漉的发梢滚落。显得狼狈又刻苦。脚边一黑一白两只玉犬的状态也和主人类似,气喘吁吁地吐着舌头。
诶，连式神也成功召唤出来了嘛。
五条悟笑了笑。
正想与多日不见的养子说些什么时,一旁的奈由多突然过分温柔地喊了他的名字。
“——悟。”
有些意外。那种语调...。
“怎么了？”五条悟被转移了注意力。
但在他侧脸的一瞬间,一只毛茸茸的大白团跃进了视野。
蠢兮兮的白毛犬代替五条悟热情回应了这个名字。
“汪汪！”它骄傲而开心地摇着尾巴,一改之前疲惫的模样。
奈由多于是果断松开了人类五条悟的手,转而蹲身将狗狗悟拥进怀里。
柔软蓬松的长毛有着阳光的气息。
她埋脸嗅了嗅,笑着揉揉狗狗的脸问它：“悟,有想我吗？”
亲昵的语调。笑容。
刻意的视线偏离后,对着宠物狗就能直白坦率倾诉出的某种情感。
——悟，有想我吗？
也不知道是故意说给谁听。
五条悟假装没有意会。
这样傻愣愣地站在旁边未免有些不帅气。
成熟的最强咒术师于是转开视线，插着口袋走到养子的跟前：“很久没见了吧,惠。来说说看你的训练进度。”
嗯。足够游刃有余。
但在口头为伏黑惠作出简单指点后，五条悟又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他：“她叫另外一只黑狗什么名字？是杰吗？”
“...？”还在思考新训练方式的伏黑惠愣了一下,根本没对接上对方跳跃的思路。
“...算了，没事。”五条悟摆了摆手转身，“我让伊地知从禅院家拿了几本专门讲影法术的图册。你等会儿问他要吧。”
分明还挺在意的。
伏黑惠想了想，诚实地回答：“奈由多学姐只给白玉犬起了名字。晚上也只抱它回去一起睡觉。”
为此黑玉犬还委屈巴巴地闹过好几次,伏黑惠不得不让孤单的小黑和他一起睡——这样才消停些。
五条悟的脚步微顿，但没有回应，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变化。
只是再度在奈由多面前站定时，他笑眯眯却毫不客气地拿捏住白狗狗的后颈，拎起,不顾狗狗的汪汪抗议、反手丢回给伏黑惠。
被迫失去温暖的狗狗悟的奈由多仰头看向他。
盯——
有点暗含的控诉。
五条悟恍若未查。
他只是托起奈由多的脸,语气有着隐于温柔的某种危险：“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
午时14:20。
五条悟的返校并不意味着他开启了休假模式。
恰恰相反,他是收到来自京都府的通风报信，临时从海外赶来的。
被他丢下的咒灵祓除工作不得不暂时中断。
好在这次任务虽然困难，但并没有紧急性——不过再拖延下去，也有潜藏的危险性。
五条悟看了看手机，他和海外的交接咒术师约好的再见时间是四个小时之后。除去路程上的耗费，真正能喘息一下的时间也不过是一个多小时。
他和奈由多回到教师公寓。
关上门后，错过了午餐的五条悟便踢踏着拖鞋去冰箱翻找吃的。
奈由多大概根本不在公寓里做饭，因此除了几袋面包外，冰箱内存放的食物还是上次伊地知来时更换过的。
大部分都过保质期了。
连他上次带来的甜品版御节料理也是。
五条悟打开精致的盒子，却发现堪称甜品黑洞的奈由多并没有把它们吃掉。
里面每格填放的糕点大部分都完好无损。
只有豆沙馅的那几个被揪了点小小的角，像被嘴馋的小老鼠偷偷地咬过。
五条悟回头。
奈由多似乎独自回了卧室。
偌大的公寓半掩着窗帘，过分安静。空空荡荡。
奈由多是只生活过分简约的恶魔，搬进他的家这么长时间，除了床头那个碍眼的狗窝外，几乎没有为这里充填过什么。
——明明是同居。
而且在卧室磨磨蹭蹭做些什么啊。能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是很多。
但五条悟却没有急着去把奈由多捉出来。
他扭开了电磁炉的旋扭，准备简单应付一下午餐。
滋滋的油煎声和油烟机的嗡鸣让这个不太像家的公寓突然多了几分微妙的错觉。
煎蛋的香味引来了奈由多。
她像听到开罐声音的猫咪那样闻香而来，悄悄地在几步之外站定。
金贵的五条大少爷只会简单的几样做饭技术，不至于让自己饿死在荒郊野外就行。
他没有找到围裙，衬衫的衣袖上挽，还算镇定且熟练地为三个太阳花煎蛋一一翻面。
接下来是培根。最后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面包片。
可以看出他做了两人份。
在加热面包片时，奈由多从背后环住了五条悟的腰。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闻到过这样的香气了。
煎蛋油脂与面包的酥香。
气息是永远无法被磨灭的记忆，连通情绪与泪腺，让尘封的记忆有了打开的趋势。
感受到腰腹间的束缚后，本来如咒具一样听话的锅铲却骤然陡转，划蹭锅面发出了粗粝刺耳的噪音。
五条悟垂眸，面包错过了最佳的翻面时机，逐渐有了焦糊的趋势。
......啧。
废弃。不完美。焦苦。紧迫。躁郁。...饥饿。
他索性将锅铲扔下，造成更加明显的动静。
奈由多总算察觉。或许也只是闻到了他无法再克制的情绪。
那样紧紧拥抱、妄图从他身上汲取热度的姿态终于有所松懈。
五条悟的手下移，捏住了奈由多的一只手腕，扯开。
转身，紧逼，将她抵在几步之后的大理石台面前。
他俯首去亲吻奈由多。
然后问她——
“你的养父，难道也会对你做这样的事情吗？”
“那么...”五条悟说，“就不要把我们混为一谈。”
“——奈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