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
“还给你。”
暗色金纹佛珠相撞发出簌响。
靠坐于墙根的夏油杰抬手接住了友人隔空抛来的珠串。
霎时间被血污浸染的佛珠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这个世间无神也无佛。
夏油杰一贯束起的长发凌乱散落，显得狼狈。
他冲五条悟似是轻松地笑了笑：“悟，在你看来这一切很可笑吗？”
往日总是带着类似笑意的五条悟此刻却近乎面无表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喜欢她。”
做出了这样直白的断言。
和高中时一模一样,悟是敏锐、懒于修饰的人。
那双六眼能让他轻易勘破很多东西。不论是术式、咒灵，还是这个虚与委蛇的世界。
若夏油杰还是高中时的样子,一定会将笑意悄悄收敛于他狭长上挑的狐狸眼,再上前用手肘重击这家伙的小腹。
谁让他把日本人惯于含蓄的[喜欢]这样直白又不解风情地说出。
但此刻,夕阳倾轧来的刺眼金光,化为流畅的线条，分割出光明与黑暗两个世界。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于是趋于无奈。
“...有这么明显吗。”
“嗯，太明显了。”
五条悟微扬下巴，手随意插着口袋。
“杰没有什么追求女人的经验吧。看奈由多的那种眼神,任谁都能察觉得出来。”
更何况他这个十几年的好友。
“骗人。如果早就知道，你就不会带她去新宿了。”夏油杰垂眸拨弄着佛珠，“况且悟在这方面也一窍不通吧。”
“二十七岁还没交过女朋友的大龄男教师。”
“...#！暗恋女子高中生的假和尚。”
像是斗嘴的幼稚高中生，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但那丝似曾相识的错觉在冰凉的猩红液体自夏油杰的额角缓慢流下后，便如梦醒,瞬时荡然无存。
「悟的选择全都有意义。」
夏油杰阖眼，仿若坦然接受了一切。
“...对了。”他想起,“你要对她好一点。”
“什么意思。”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照顾遗孀的语气？”
夏油杰真心实意地自鼻腔发出一声哼笑。
“才不是。”
——都做了十几年的好友了。
“你这家伙看女人的眼光...我自然也知道地清清楚楚啊。”
......
啧。
五条悟的眸色微沉。
他抚于奈由多眼下泪痕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改为极慢地摩挲。
自潮湿的下睫毛、小小的泪痣，至脸庞、鬓发、耳垂，复又停顿。
冰凉的皮肤,温热的指腹,是足以让人颤栗的温差。
在交织缠绕的鼻息间,五条悟托起了奈由多的下巴。
“...真是个贪心的孩子。”他说。
奈由多没有躲闪。
颤动的睫毛像是脆弱易碎的蝴蝶，她抬眼看他，不语。
于是漫天星河在对视间无声流淌。交汇。
五条悟垂首，偏长的白发擦着奈由多的前额，但那点痒意轻易被无限放大了的、来自唇间的触感所掩盖。
他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泡沫，轻柔地过分。
却一触即分。
“是第一次吗。”他在她耳边问。
又带着某种隐秘的笃定，因此不是疑问的语气。
奈由多没有表情，只是学着五条悟方才的样子再度贴上了他的唇。
是柔软的触感。厮磨间会带起灼热。
她感觉五条悟的手攀至她的后颈，是揉捏，是占有。他的指尖后来插入发丝，用稍许强制性的力度让奈由多仰着脸、无法后退。
他果然在不久前吃掉了最后一颗糖。
奶糖的甜腻与男性的泠冽缓慢流转于唇舌之间。
奈由多的初吻是奶糖的味道。
“...老师也是第一次。”终于分开时，奈由多说道。
她的心里升起某种快意，伸出舌尖舔去唇边渗出的血丝。
五条悟哑然，他的喉结略一滚动，盯着奈由多的眼神愈发晦涩不明。
白色的猫咪在饥饿时也会变成猎豹。
正好薨星宫地处偏僻、夜晚也很漫长，他闲闲地伸手绕起奈由多的长发。但又一次倾身吻她时，手掌抵在奈由多身后的廊柱上发出声急迫的响动。
恶魔的手勾着人类咒术师的脖子。
没有无下限的阻隔，在这个时候，自喻为最强的咒术师会被她的恶魔之力击中吗？
奈由多不过是分神了一瞬，舌尖就传来钝痛。原本专注地垂着纤长睫毛的五条悟眯起眼，似乎是个凶巴巴的警告。
可惜亲吻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持续过久。
五条悟衣兜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被他看都不看按掉后又不屈不挠地再度响起。
奈由多正好觉得有些缺氧，于是伸手推了推他。
五条悟离开了她的唇，大概同样有些晕头转向，于是将额头贴靠在奈由多的颈肩，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接起电话。
“喂——”声音是微妙的沙哑。
但很快，他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嗯。我知道了，惠。”他说，“就在医院等我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