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回到了那个放着油画的房间。四周很静，她手里提着油灯。
画布上，男人手背的蝙蝠胎记被她照得铮亮。她记得他胸口也有一块这样的黑色印记，手上的那块是胎记，胸口的那块是后天形成的。在这幅画上她是看不到他胸口那块印记的，但她怎么会知道他那里有块印记？
一定是做梦，她明明被泽伊推下了那片黑海，也许她死了。人死了以后世界才会如此怪诞和混乱。
【黑色印记】
【形状像蝙蝠】
【边缘皮肤因为它的缘故被烧得通红】
【中了鼻涕蝙的毒，人在正常情况下活不过一周】
霎时，她打住了思绪。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想起来了，那印记她在那个敲窗户的青年身上见过。果然在做梦，所以才会如此混乱。
弗洛伊德说过，人容易把现实中遇到过的事全部糅合在一个梦里呈现，梦是潜意识的产物。这一切都是梦，她想醒来，必须醒来，可醒不来。
放下手里的油灯，她伸出手去触摸着那男人手背上的胎记。这幅油画是湿画法，没有色块堆积，所以手感也颇为平滑。
突然，那块胎记动了一下，蝙蝠的黑眼睛直直盯着她。她吓得赶紧缩回手来。顷刻间，数以千计的蝙蝠如千军万马从那块胎记里飞了出来。
它们煽动着翅膀，形成的气流从暮秋耳旁和头顶跃过。她蹲下身，双手抱头。
不一会儿，四周静了下来，耳边传来水滴声，她松开了手。
眼前是个巨大的山洞，很黑。但她的夜视能力帮了她大忙，周围的物体都在用光回应着她，红的、黄的、蓝的、绿的……根据色彩的不同，她能辨别出出口的确切位置。
骇人的风声从洞的深处传来，让人毛骨悚然。那风声让她想到了灵吸洞，她难道又回到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洞？那个漩涡状的洞？
她感到后背有东西在生长，像种子在她背部发芽，接着破壳而出。是一对巨大的薄翼，她又变成蝙蝠了吗？
人生中第二次在黑暗中飞行，她对这一切都有种驾轻就熟的感觉。霎时，一束白光袭来，撞了她一个措手不及。那东西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感觉到它在靠近自己。
身体失去了方向感，她向下坠去。心速加快，血液沸腾，她的手在黑暗中一阵乱抓，抓住了另一个人的手，它很温暖。下一秒，有人搂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向上飞去。
她努力睁开眼睛，脑袋昏眩的只能看见一团白光，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翼正带着她飞翔。
“别乱动。”她听到羽翼主人的声音，几分低沉、几分慵懒，是泽伊。
－＝－
暮秋醒来时是半夜，她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视线被床头层层的幔子遮住。
起身，薄毯从她身上滑下，那东西不是丝绸，但比上等丝绸还要亲肤。她没穿衣服，这让她又羞又惊，她用最快的速度拖过毯子盖住了身体。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她晕过去了？
没死？
然后呢？
她掀起毯子往里又看了看。身上没有疼痛的感觉，也没发现任何异样，该有的手和脚都在，那她应该没有真正的掉下去。或许在半空中泽伊接住了她。那后来呢？
她一手盖住自己的额头，好让自己冷静。这房间是海堡的那间卧室，也就是说这里是泽伊的卧室？
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她没死，还能感觉到疼。但她想不起任何有用的信息来，她掉下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他没对她做什么吧？
视线转到地面，她的衣服不在那里。那它们去哪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推开了门。她快速将手放回了毯子底下，整个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有人进来了，脚步停在了她的正前方，一个跟她一般大的女孩就站在那里。
“泽伊说你半夜会醒让我给你带些吃的，你饿吗？”
那女孩有着一头绚丽的卷金发，但举手投足都像极了她认识的一个熟人。
“郭小悠！”
听她那么一叫，那女孩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你别过来！”她手里端着放满了食物的盘子，两条手臂抖了抖，“我知道你，上次抱着女官哭的就是你。”
“郭小悠，我是程暮秋呀。”
“我管你是谁，总之你别过来，我不好这口。”
什么‘好这口’？这女人在说些什么？暮秋一口老血没吐出来。但转念一想也对，这女孩就算是以诺世界的郭小悠，她也不可能认识自己呀。于是，她乖乖的不再强调她们是否认识的问题。
那女孩将盘子往床尾一放，对她高度警惕着。
“我就知道泽伊叫我来总没好事。你等等，我出去帮你找套衣服。”说着，她准备出门，在离开时又转过头来，“还有我叫琳娜，不是你的郭小悠。”当她走进门外的走廊，暮秋还能听到她大声嘀咕，“什么郭小悠？不过又想光着身子抱女人吧？泽伊这家伙口味怎么这么重？”
这话让暮秋内心要多崩溃有多崩溃，她的名声在皇爵城原来已经声名远播了。
又等了一阵子，琳娜果然给她拿来了一套睡衣。待暮秋穿好衣服，琳娜陪着她吃了一点儿东西。
暮秋问了一下她昏迷后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琳娜说泽伊的海堡一般是不会让人进来的，所以今天他让她来时她犹豫了再三，直到他答应送她一个茶话会，并邀请米勒参加。一说到米勒，那小女人便像个花痴般笑了起来。果然是个平行世界呀！
但此刻程暮秋关心的问题还有另一个。她很委婉的问了琳娜在她来时自己有没有穿着衣服。听她这么一问，琳娜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放心，泽伊对女人不感兴趣。”刚说完这话她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话会引起误会，急忙又补充道，“他对男人也不感兴趣。”
“那他对什么感兴趣？”
“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这回答倒是完美的解决了暮秋的顾虑，果然那家伙眼神里那种生无可恋的状态不是伪装的。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儿泽伊就站在了卧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