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暮秋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夕阳西斜,映得她的脸通红。
她对面是个中年男人,四肢很瘦,肚子微挺。年轻时胶原蛋白撑着皮看上去还不错,但现在一张皮缺乏锻炼贴在骨头上,真是无法让人赏心悦目。他的模样在他那个年龄并不算太难看,只是头发有些谢顶。还好她不是男生,不然过了四十她担心自己也得面临跟他一样的风险。
此时,他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她,却被她躲开了,“大叔,大庭广众的,别这样呀!”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邻座几个人听了去,引来纷纷侧目。男人只好收回手,脸上有种孩子似的难为情。
“秋秋,你能出来见我我很开心,所以……”
“所以你就动手动脚了?”
“不,不是。”男人急忙摆手,“知道你这些年来不容易,所以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新办的,收下吧。”
盯着卡两秒,暮秋毫不客气的收下了,“知道送卡了,有长进呀,不过你这卡里每月透支额度多大呀?少了五万我可不干呀。”
“有,有五万。”男人说,“只要你肯收下我就放心了。”
暮秋嘴角轻蔑一笑,盯着男人,好像在确定他的诚意。
“服务员!”她叫道。
服务员应声走了过来。“小姐,需要为您效劳吗?”
“把你们这儿今天供应的所有咖啡甜点都来一份。”
“啊?”服务员像是没听懂。
她将卡推到桌子中央,食指敲到卡上,“刷卡。”
服务员明白过来,拿着卡点头离开了。
男人的表情不太好看,他低声道,“秋秋,这都来一份怕是浪费了?”
“心疼呀?给都给了你管我怎么用。”
“不,不是心疼这钱,而是觉得你在拿钱出气。”
“对,我就是拿你的钱出我的气。”
男人陪着笑,“好好,出气出气。”
暮秋伸直手臂,靠着椅背。男人她从没调戏过,大叔级的男人就更没有了,但今天她就想调戏调戏眼前的大叔。
程暮秋,十九岁,母亲一年前去世了,她没考大学就走出了校园,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临工零零散散打了半年,最后朋友介绍进了一家私企,在里面当起了小职员。工资不高,够吃够用。平日里住在母亲留下的老房子里,开销不大,房租就省了大笔。
虽然校门出得早,但暮秋的人生阅历并不丰富,而且打工时她也没遇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人,所以直到现在她的模样看上去都跟一般的大学生无疑。
她留着短发,发梢刚好盖过耳际,如此一来,她那纤细的颈子便会露在外面,大冬天也是如此。有时你能从她眉宇间看出一种伪装出来的老练,但这并没有为她增添任何的成熟特质,反倒让年纪大的人见了觉得幼稚,但她并不自知。
此刻,她以为她将对面那个男人耍得团团转,但并不知道她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任性的小孩子。
“秋秋。”男人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来,她又急忙将手缩了回去。
“大叔,都说了大庭广众的你别这样呀,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
男人只好彻底罢手,他不想让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见面机会结束得如此之快。他叹了口气,端起桌上她事先为他点好的饮料喝了一大口。这一喝差点让他喷了出来。
“这什么呀?”他问。
“七个半柠檬C.”她笑了,笑得如此灿烂,“只不过我这是真的七个半柠檬呀,让服务员用原味机榨的,味道很纯吧?”
男人放下杯子,用纸巾擦了擦嘴,“服务员,来杯水!”
“是柠檬水吗?”
“不不不,就矿泉水!”
不一会儿,服务员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然后卡还给了程暮秋。
“小姐,一共消费1983元,您看糕点是给您打包,还是都端上来?”
“不了,给这里每桌都上一份,就说是这位大叔请的。”说完,她将卡装进了包包,对大叔眨了眨眼睛,“其实我为你分析了一下,很划算呀。”
男人喝了口水,洗耳恭听。
“你想想一月五万,一年才六十万,你外面随便养个小三也不只这点钱吧?”
“暮秋!”男人终于有些火了。
“嗨哟,我说错了?你没做过呀?你跟我出来见面你老婆知道吗?”
男人努力克制住自己,“不知道。”
“这不就得了,一月一次,我不去你家要名分,你也别得寸进尺。”她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了大叔,这月的次数已经用完了,我下面还约了人,您也早点儿回去,免得你老婆着急。”说着,她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秋秋。”男人起身。
“说好的呀,大叔,你不能反悔。我们就约在这些地方见面,你别来我家,我也不去你家。”
男人从包里拿出一叠信封包好的东西递了过来,“这里是两万块的现金,租个好一点的房子住,等那套房子的证件办好,我就把钥匙给你。”
“这又吃又包的不太好吧?”
“拿着吧,里面还有几张老照片,我想你会喜欢的。”
两人走出了咖啡馆,站在路旁,男人准备给她招辆出租车,被她拦住了。
“不用了,大叔,我约了人的,还不打算回去。”
“男生女生?”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吧。”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程暮秋的肩上,两人同时回头。
只见一个男青年脸上带着朝气蓬勃的笑容,一见暮秋就招呼道,“我没迟到吧?”
“没有,来的正好。”说完,她挽住他的胳膊,“走吧。”
中年男子拦住了他们,“秋秋,这是谁?”
男青年明显被这突然杀出来的面孔给惊了一下,他看看暮秋,又看看中年男子,问道,“谁呀,暮秋?”
程暮秋一把推开了中年男子,拉着男青年的手就往前走,男青年一边被她拽着,一边回头对中年男子挥了挥手,“拜拜了,叔叔!”
中年男子并没有继续追,他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这时,男青年又问:“到底谁呀?”
程暮秋突然放慢脚步,“我老妈前夫。”
“喔。”霎时,他停住,“啊,你老妈前夫不就是你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