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坦心里有些骇然。
怎么可能！?这个人明明以前都不敢下杀手的。
这个人不是不屑于碾死一只虫子吗?
他捂住因为窒息火灼一般的胸口，狠狠的咳了两下，缓缓摸上浮现出一道红色抓痕的脖颈。
火辣辣的疼痛感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此时，他的动作猛然一僵。
侠客本来心在里暗自叫好，期盼着卫以惜再狠狠揍他，看到飞坦忽然僵住，也忍不住转头，在看到卫以惜神情的一瞬，他也愣住了。
卫以惜此时的眼神冷若冰霜，看飞坦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冷冰冰的视线直直的射穿飞坦僵硬的身体，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杀意像潮水一样汹涌泄出，充斥在二人的周围。
就算是卫以惜刻意把杀意绕过了侠客，侠客也感受到了骇人的魄力，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哥哥……”侠客被卫以惜现在的样子吓到了，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哥哥，就算是以前艾凡故意惹他生气，哥哥也从来没露出过这个表情，现在的哥哥，仿佛是一个极力压抑着怒火的火山，虽然外表还是一如往常，但内里滚烫的岩浆马上就会喷发而出，吞噬掉所有惹怒他的人。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那个蓝头发的人再说出一句废话，下一秒他的脖子就会咔嚓断掉。
在飞坦眼里，卫以惜此时的脸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黑色的阴影，只留下一双恐怖的漆黑如夜的眼，里面似乎正孕育着狂风暴雨。
处在杀气中心的飞坦浑身僵硬，冷汗如雨，汗水打湿了背部的衣服，晕出一块深色的水痕，肌肉因为恐惧到了极致不自觉的抽搐，四肢像是没有了骨头，瘫软无力。
他一向冷静自信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
卫以惜抓住飞坦的衣领，把他狠狠提起，丝毫不顾及粗糙的衣领又割伤了他红肿的颈部，冷声道:“说。”
卫以惜现在确实很生气。
他本来就因为担心艾凡的安危急躁难耐，现在好不容易捕获到一丝希望，没想到掌握信息的竟然还是一个死缠烂打之人。
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泄露感情的人，但是再能忍耐的人，无数细小轻微的感情累积在一起，也终归有承受不住的一刻，飞坦的挑衅，就是点燃□□桶的引子。
“……”
见一脸鼻青脸肿的飞坦仍然不回答，卫以惜眸色微沉，正欲抬手扭断他的脖子，忽然，一道冷笑传来。
“呵～”飞坦死命抑制住自己忍不住打颤的牙关，冷笑一声，“灰发没看见，倒是之前看到一个老人在附近转悠。”
“老人?”忽然，一段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卫以惜瞳孔微缩。
是他?
根本不用问老人的特征，卫以惜立刻就想到了凶手。在这附近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居住的都是像他们这般年龄的稚童，根本没有老人，所以，能够认识艾凡的只有之前他们以前见过的那个卖衣服的老人。
又想到老人曾经异样的举动，卫以惜眉头皱成一个死结，心中懊恼不已。
是他太大意了，他应该事后仔细查明那些纸上究竟写了什么的。
卫以惜越想越觉得当时老人不对劲，那老人当时分明是因为心虚才要把他推开，那些纸上一定写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最有可能的是，老人在给艾凡原先的仇人通风报信！
金钱、名声、地位，哪一个不令人痴狂，即使是在流星街，就算是许诺一点食物想必也有无数人趋之若鹜，上赶着要做牛做马，朋友、亲人因此反目成仇的事情屡见不鲜，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背后捅一刀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毫无所谓。
艾凡还小，心智不够成熟，把多年的亲切恩情看的至关重要不出意料，关键是他为什么不再仔细小心一点！明明都是活过二十年的人了！
明明都察觉到了异样，却放任不管，酿成大错，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要是艾凡因此遇到了什么事……
就在卫以惜在无尽的自责感中越陷越深时，一声呼唤把他拉回神。
“哥哥！”侠客用力拉了一下卫以惜的胳膊，一双碧眼里填满了担心。
“哥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卫以惜如遭重击，一团乱麻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
是了，现在不是沉迷于后悔的时候，要优先考虑怎么救回艾凡才对。
他要是手忙脚乱了，侠客该怎么办?艾凡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们先去那老人的住处去看一眼，看看能不能找到艾凡的下落。”
侠客连忙点点头。
卫以惜站起身，抱起侠客，留下一句“谢谢。”两人就离开了原地，只留下飞坦独自一人躺在地上。
知道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飞坦勾起一边嘴角，即使是牵扯到了青紫的伤口也毫不在意，弧度越来越大。
他抬起一只胳膊遮住自己的脸，无声的笑，许久，一抹水痕流下脸颊，顺着肌肤的纹理流入衣领，划过锁骨上的累累伤痕，最后消失不见。
……
卫以惜抱着侠客站在一个破旧的小店前，面色阴霾。
铁门还是紧闭着，现在确实还没到中午，但是他们可没闲情再等那老头起床了。
卫以惜伸出手，在铁门上一按，本想试探一下门的重量，然后踢门而入，没想到，门竟然没锁。
“哥哥……里面不会没人吧。”侠客紧紧揪住卫以惜的衣服，有些不安道。
要是没有人的话，那他们又不知道要去哪找艾凡了。
卫以惜轻声道:“噤声。”
侠客赶忙用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点点头。
里面有人。
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现在卫以惜能够感应部分人的气息了，他在门前仔细探查过，里面一共有两股气息，其中一股已经虚弱至极，马上就要消失了。
卫以惜把呼吸放轻，悄声走近那两股气息所在之地。
最后，他站在了一扇门前，这扇门很眼熟，正是上次跟艾凡挑选衣服的那个房间。
门开了一条缝隙，正好能让卫以惜看清里面的场景。
还是那个精致复古花纹的黄色大柜子，上面只是上面已经积压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不复往常的光鲜亮丽。
在柜子的正前方，是一具纯白的棺椁，一名棕色发丝的孩童躺在里面，眉眼精致，冰雪可爱，仿佛上天不慎遗落在此的人偶。
老李头跪在棺椁的旁边，双手紧紧握着里面孩童的右手，脸上老泪纵横，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但看着脸色苍白的孩童，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爷爷……”孩童不停低喃着，似乎这两个字就是他心里最强大的支柱。
老李头死死咬住嘴唇，又一道眼泪滑下脸颊，滴落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滩，颤声道“……在……爷爷……在……”
他似乎是因为太过悲痛而佝偻下身子，但始终没有松开过孩童的右手，一直紧紧握着。
“宝儿……莫怕……爷爷……在嘞……”
“在嘞……爷爷……一直都在……”
棺椁里的稚童最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离开了。
“是……爷爷……没有保护……好你……”
“……他死了。”卫以惜走进来。
老李头仿若未闻，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呆了良久。
好像这样就可以弥补他之前没有陪在孙儿的空缺。
好像这样就可以履行一直陪伴的承诺。
好像……却不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