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燃闭了闭眼,左手扬起,一指先点晕了面前已陷入疯狂的陈友谅。扬手时明显能感受到抱着自己右臂的人僵了一僵,却仍紧紧抱着不肯放开。
她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黛绮丝乌黑柔软的长发,道:“没事了……”
这姑娘应该是被吓坏了,抱着她的手臂一直在不停地在发抖……却始终没有放开,直至此时才“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叶燃一面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一面转头朝后看去。
果然便见范遥垂着一条左臂,立在不远处,正朝这方看过来,他右手回过来按着上臂伤处,血迹仍自指间不断渗出,大约是事出突然,连点穴止血的功夫都未曾来得及做。
她本想招手叫他过来查看伤势如何,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到底还是压了下来,转而让系统出手。
“伤势报告……给我。”
系统在她脑海里哭得打嗝儿,却还是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左,左上臂,粉碎性骨折,肌肉重度撕裂,其,其他的没有了。”
这两项外伤在主世界里只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小伤了,有能够治疗得完好如初的药物,不会有后遗症。
幸好……
叶燃闭了闭眼,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柔和些,道:“范右使,你先自己将伤处四周的穴位点了止血。”
范遥怔了一怔,方依言做了。
叶燃垂眸扫了一眼范遥左臂伤势,又自袖中取出两个瓷瓶来,道:“红的内服,每日三粒,白的外敷,也是每日换药三次。”
范遥凝神听着,待要上前来接药,却见叶燃将两瓶药都放到了黛绮丝的掌中,轻轻推了她的背一下,示意她将药送过来。
黛绮丝满面泪痕尚未拭尽,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叶燃又复看了一眼地上的陈友谅,道:“送去给金九龄罢,这人骨头不像成昆那么硬,总能问出点东西来。”
黛绮丝扫了一眼范遥,见他立在原处,不知在想什么,便抢着应了。
范遥此前见势不妙,早已打手势让其余众人俱都退出了帐外,此时帐中除了叶燃和陈友谅,便只留下了他与黛绮丝两人,韩千叶已自去帐门外守着不让人进出了。
叶燃环顾帐中四周无人,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道:“我暂离几日,期间教务交由左右二使处置,黛绮丝乖乖听你哥的话,范右使……先好好养伤。”
说完也不等范遥和黛绮丝应是,便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等黛绮丝追出去时,帐外早已不见踪影,她跺着脚同门外的韩千叶抱怨了两句什么,又复叽叽喳喳地说起了旁的事情……仿佛方才的惊险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范遥独自立在帐中,垂首看着手中的药瓶,良久,方取出一粒红色药丸,含在口中,慢慢咽了。
※
洞庭湖中,大大小小的岛屿如星罗棋布,有像君山岛般人烟稠密的大岛,也有不少连名字都未有的小岛,藏在芦苇荡深处,往往一年半载也不见人影路过。
叶燃此时便身在这样一座无名小岛之上。
她赤足盘膝而坐在邻水的草地之上,双目微阖,运转起“清心咒”来。
丹田之中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循环往复冲撞在一起,犹如万把利刃在其中翻搅,纵然她有长生诀护体,不怕损伤,亦是忍不住疼得满头冷汗,却仍是咬牙坚持到这一周天运行完毕,方才收功。
“清心咒”并非此间世界的武学,唯一的作用是清心宁神,能暂时性地克制杂念丛生导致的走火入魔,和她目前的状况不算太对症,但也有点作用。
这门心法在武学上毫无半点加成,因此勉强可以算是没违反主脑规定,但在此间世界修炼本不应存在的“清心咒”也相应地会受到世界规则的惩罚。
每次修炼“清心咒”时的剧痛便是其中之一。
系统心疼得说话都带上了哭音,“燃燃,要不咱们再去一趟武当吧……”
上次在武当山上住了近半个月,同张三丰一道每日挑水浇花种地,叶燃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了不少。
叶燃摇头道:“不行。”
君山大会之后,丐帮一败涂地,明教事务却陡然比从前繁杂了十倍有余,杨逍范遥两人齐心合力之下,倒也还能支应,只是对外的场合仍需她时不时出面坐镇以震慑心怀鬼胎之人。
一两日不见人影也就罢了,若是不露面的时间长了,只怕会有人使些鬼蜮伎俩。
因此叶燃才选了这么个离明教驻地不远的无人岛暂且容身。若是教中有变,她全力施展轻功,赶过去也来得及支援。
但日常行动什么的……就算了吧。
叶燃也不起身,仰面往后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那高天之上的流云被风吹得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向东,倏忽之间便变了形状,良久,方慢慢阖上了眼。
那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手执幻水剑,立于祖师画像前,一字一句地教着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诵读着执剑戒律。
“……不可向常人挥剑,不可向同伴挥剑。”
她手中长剑曾诛过无数贼子宵小,却从未沾过无辜者的鲜血,更从不曾向同伴动过手,如今却……
“我这样……不是第一次了罢?”虽然是询问系统,叶燃的口气却很肯定。
系统吞吞吐吐地不敢回答,叶燃反倒笑了起来,“一共几次了?”
“就,就上个世界有过一次,但你控制住了!”系统急忙跟她解释,“我一直看着呢,没伤到人……是真的!”
叶燃点点头,系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她,“这次时间短些,但是……伤人了。”
她几乎想不起来上个世界里是怎么失控的,又是怎么清醒的了,但这次如果不是范遥和黛绮丝冒着生命危险唤醒了她,说不定真的会大开杀戒……
叶燃叹了口气,坐起身,还是再多练两遍“清心咒”吧。
※
杨逍一面同各大派的带队人远交近攻,软硬兼施,一面要催着胡青牛和各派通医理者商讨解药,一面还要另寻个合适的人物来暂掌洪水旗事务。
好好一个诗酒风流的光明左使,硬是被如山般压过来的教中事务逼成了个陀螺,恨不得能生出八只手八只脚来。
正盼着教主那头赶紧完事,放范遥过来接这千钧重担,却冷不防晴天一个霹雳,被告知在讯问陈友谅时此贼子垂死反扑,竟伤了范右使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