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净吼完之后，严铮揉了揉耳朵。
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声音还挺大，中气还挺足。
要是平常，以容净的性格加上大时代尊卑背景，她绝对不会如此不顾礼仪。
但……严铮说的话实在太天雷滚滚，让她不得不忘记礼节，忘记身处何地。
“你！你……”容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指了指严铮，语无伦次。
严铮带了讨好的笑，把容净莹白的手指轻轻推回披风里，又将因容净动作散开微微散开的披风拢紧，“我这不是权宜之计吗？”
容净盯着他，不置一词。
“陛下金口玉言，若是真的下了圣旨，你可就真要嫁给七皇子了。你内心也是不愿意的吧？”
话说的很中肯，白色披风里少女的脸色稍稍云销雨霁。
“陛下不喜别人干涉他的决定，所以想要解除赐婚危机，只能让陛下自己不得不改变心意。且陛下并未直接下旨，就代表事情在陛下那里转圜的余地很大，只需要一个九分真的理由就足够。”
句句在理，可容净还是气闷，便扯动了嘴角，“所以你就向那个总领太监放出消息——我身体有恙，不能生育？”
“咳咳……”严铮急促假咳两声，试图蒙混过关。
——他也明白这短时间内最有效的理由……有些损伤姑娘家名声。
但皇家注重子嗣不是一天两天了，娶妻可以娶没有背景的，可以娶心里不喜欢的，甚至可以娶敌对方的，却不能娶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
情急之下，他便想出了这招。
容净还是面无表情，只袖子里手指伸出揉了揉鼻子。
严铮觑她神色，狭长眼眸一转，考虑着说些什么来打破僵局。
“你……怎么让那个总领太监相信的？不怕做的不够隐蔽，被发现是你在胡言乱语？到时候牵连靖平侯府？”
顿了顿，容净眼里忽然流光溢彩起来，慢慢从严铮身上扫过，似乎是笑了一下，“还是说，难不成世子自己就……所以才能情急之中胡诌出那个理由？”
中间微妙的停顿，即便没有明说，严铮也知道她什么意思。当下哭笑不得，这姑娘还挺记仇。
但终究想瞌睡就来枕头！虽然容净递出来的话头还是在方才的事情上，并且连带着损了他，但总归没有直接不理他不是？
严铮暧昧眨眼，“我行不行，就不劳五小姐费心了，还是说五小姐心系我，便忍不住关心我？要真是这样，不如五小姐就发发善心，同意嫁给我，也好试试我是不是真的不行。”
容净：“……”本来说正经的，这个人怎么突然这么臭不要脸！
见好就收，过犹不及。严世子深谙其道，握拳放在嘴边，掩饰笑意，接着解释，“我只是在他们调查的时候，漏出了你落过水的事情，再串通了当时医治你的郎中，点出身体受损，气血两虚，子嗣缘薄。然后再推他去报告给陛下，别的什么也没做了。”
“苍天明鉴，我真的是怕你嫁给七皇子，所以出此下策……”
“你为什么怕我嫁给七皇子？”容净偏头打断道。
严铮：“……”
“是因为七皇子跟三皇子敌对，你不想容府成为七皇子助力吗？”
容净问出之后，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想要是严铮说是，那她就一拳吹爆他脑壳，从此以后，跟他再也不见。
这样想，她也这样做了。
——握紧拳头，往严铮面前怼了怼，晃了晃，点了点。
严铮好似明白她的意思，无奈叹息，“当然不是。”
呼，容净心里微妙一松。
与此同时，严铮目光温柔，收起唇边的那一抹笑容，定定注视着容净，“我所做的一切，所求甚微。只是希望如果你真要嫁人，那人可以是我。”
这是严铮第三次提起嫁于他。
事不过三，第三次是最恰到好处的次数。少一次唯恐情意不够真挚，多一次便显得死缠烂打，不够风度。
当这话落地的时候，容净微笑起来，笑意漫出眼睫。那双眼里有一簇一簇的桃花盛开，像是等待了许久，这花一瞬间便盈满枝头。
波光潋滟到极致。
气氛正好，严世子自己捧出了真心，便想再接再厉，哄出容净一句心意，就见她唇角勾起来，“你不怕我不孕不育，断了靖平侯府的香火？你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
造孽啊！严铮几乎要掩面哀叹，这坎是过不去了么？
容净不依不饶，追着他视线，嘴角似有戏谑。
“当然不怕。”严铮坚定看她，一字一字道，“就算你真的不能有孩子，我也想娶你。因为我本来娶你，就是为了你这个人，而不是你所应该带来的孩子或者助力或者除人之外的一切。”
顿了顿，舒朗的声音再次响起，“终此一生，我只求你这完完整整一个人。”
容净眼眶一热，她明白在这种古代，特别是世家候门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多难，而严铮所说，无疑给了她最好的承诺。
她也相信严铮会言行一致。
所以……她挥手给了严铮一拳，“说什么废话呢！我不完完整整，难不成还缺胳膊少腿？更何况本姑娘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能活九十九！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这就是变相同意了。
严铮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眼底似有无线情意流转。
容净很开心，毕竟在现代她母胎单身二十年，这算是她迟来的初恋。
双颊飞上嫣红，被握住的手有热意从严铮那边传来，顺着经络传到了心脏。
她顿觉心头狂跳起来，也不扭扭捏捏，一下反手覆盖严铮的手上，接着摸索着跟严铮的手十指相扣。
“嗯。我也只嫁给你！其他人谁也不嫁。”
严铮嘴角上扬，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情意，管不住自己的笑容。
然而，那边容净说完了又有点懊恼，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告白怎么会直接变成了谈婚论嫁？
不应该是什么我喜欢你，我心悦你，要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不渝，接下来郎情妾意，花前月下……吗？
想来想去，她觉得并不是自己这边的问题，所以便似怒非怒地瞪了严铮一眼，“笑什么？”
严铮：“……”
——他发现跟自己喜欢的女子两情相悦后，难道不能笑吗？
女人真是奇怪，一会开心，一会不开心的。当然这话他只能内心吐槽吐槽，可不敢宣之于口，要不然“刚到手”的容净肯定要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