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箱底的足金首饰戴了一身，苏清沅感觉自己全身沉甸甸的，连走路都觉得脚步沉重。第一次以庸俗贵重的样子出现在众人眼里，那些清高的世家夫人们自然是瞧不她的，而那些喜欢穿金戴银的，却将苏清沅视为同道人。
“孟六夫人，您久病在榻，此番醒来，必有后福啊。”
一位年约三十的夫人，笑着同苏清沅打招呼，经孟恬提醒，苏清沅才知道是范家的二夫人杨氏，她弟弟是那个黟县知县杨俅。
这范二夫人杨氏，年纪轻轻跟了范二爷，老夫少妻，不是图范二爷的钱财和权势，这事整个临安城世家夫人们都知道。
“也是托了老夫人的福。”苏清沅与她寒暄着，“范夫人，随便坐。”
此时，老夫人高氏的身边围了不少贵夫人，她们都一个劲地讨好老夫人，向她拜寿，像范二夫人杨氏这样的，根本没资格挤到前面去。而别的世家夫人们也不愿理她，她见苏清沅这孟家六夫人对她言语和善，故而对苏清沅亲近了几分。
“平江侯府吴夫人到！”
一声吴夫人，在旁人耳，可能又是来了一位贵夫人，但对于苏清沅却是不同，相汴州皇城内别的府邸的陨落，平江候府仍是屹立不倒，还跟着九皇子举家搬到了临安城。
吴夫人？那来的是吴良栋的娘，她曾经的那位婆婆？苏清沅暗忖着，不管如何，今日也算是见到了一位故人。
“六叔母，吴世子曾是太皇面前的红人，如今太皇退居后宫，吴世子也失了权势，她的夫人来给祖母拜寿，多半也是有求于祖母……”
孟恬自顾自介绍着，尚未发觉，苏清沅倏然变了脸色，“吴世子的夫人？”从名分说，不该是她吗。
“自福德帝姬仙去，吴世子发誓今世不再娶，平江候向太皇哭诉吴家不能断后，太皇感念吴世子对帝姬的深情，也怜悯吴侯爷几代单传，下圣旨，让吴世子娶了一房侧室。要说这位吴夫人，也是大有来头，当年她曾是宫里……”
后面的话，苏清沅没有再听到，因为在她看到那缓缓走来的一位端庄女子，她的眼睛呆住了，那样熟悉的脸庞，她怎么会认错，从小伴她长大，伺候她，从宫苑到帝姬府……
冷玉。
吴良栋娶的人，竟然是她当年最信任的女官，冷玉。
三年，果然什么都变了，冷玉成了吴良栋的夫人，那么暖玉呢，她又在哪里？
也好，至少她是活的。
直到现在，苏清沅真的明白了，为何唐传那个狗奴才会耻笑她是个傻子，原以为是吴良栋两面三刀，对她虚情假意，不想这里面还有冷玉，这个她当年最信任的女官，也是对她阳奉阴违。
别告诉她，冷玉是不知道吴良栋虚伪的面孔，才会嫁给他。她若再信，她是愚蠢之极。
昔年往事一件件地浮现，很多当年想不通的事，如今也可以解释了，为何吴良栋对她的行踪一清二楚，也了解她的喜怒哀乐，更知道她的喜好。
好，很好！
苏清沅冷冷地看着，那端庄华贵的夫人，一步步地走进来。她的身边带了一个奶娘，奶娘手抱了一个年幼的稚儿，想来那是冷玉与吴良栋的孩子吧。
“这位夫人是？”
许是苏清沅的眼神太冷漠，也太过熟悉，使得冷玉心里发慌，她走到苏清沅面前，稍稍福了福身。
孟恬道，“吴夫人，她是我六叔母。”
“吴夫人有礼。”苏清沅淡淡的问好，听不出半分的喜怒，然这掩藏不住的威严之气，已经让冷玉心里一个胆颤，这世间，她最畏惧且最忘不了的，是她那尊贵主子的声音，还有眼神，但在这孟家六夫人的身，她仿佛看到了那位尊贵主子的影子，怎么可能，明明主子已经死了，死在了三年前那一场战乱。
“原来是孟六夫人。”冷玉扯起了讨好的笑。
苏清沅看着这虚伪的笑，已然陌生，曾几何时，这冷玉是她最偏爱的女官，她在帝姬府的地位超然，所有人都不敢懈怠她，她的眼角是高傲飞扬的，何须对旁人逢迎。
“好可爱的孩子。”像极了吴良栋那阴柔漂亮的脸庞。
冷玉道，“世子膝下独此一子，已有太皇做主，过继给了已故福德帝姬为嗣。”
“帝姬死后由子孙香火祭拜，吴夫人对帝姬可谓是尽心。”苏清沅看似褒扬的话里尽是讥讽，反正她已经死了，他们想怎么样怎么样，呵呵，不利用到极致怎么对得起他们的厚颜无耻。
冷玉心虚的笑笑，“孟六夫人，我去拜见孟老夫人了。”
说完，她往前走了。在来之前，冷玉已经打听过了，这孟家六夫人是不受待见的，孟家掌权的是大夫人，得宠的二夫人，有福的三夫人，有势的五夫人，怎么排都排不这位六夫人，甚至连守寡的四夫人都不如。
孟恬悄声道，“六叔母，您有所不知，若是早些日子，这位吴夫人可是很难见一面的，不过眼下平江侯府失势，她也端不了她那高高在的架子了。”
孟恬在说冷玉时，一旁的一位夫人也在道，“什么吴夫人啊，只是个侧室，不仗着曾伺候过帝姬，自以为别人多了几分依仗，呵呵，说穿了也是个奴婢。”
她身边的女官，她怎么会不清楚，苏清沅自嘲，当她昔年有眼无珠，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养了一只白眼狼，将一个低微的宫女提拔到了她最宠信的女官之一，给了她富贵，及至临死，她都不曾怀疑过他们。
呵呵，她果真是蠢啊！
“六叔母，您还未去拜见祖母。”孟恬在一旁提醒道。
苏清沅远远瞧了一眼，“本夫人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老夫人跟前都围了好几层了，她还怎么挤得进去。
她那嫡亲婆婆杜姨娘，似乎有意无意地总在看她，苏清沅便回以挑衅地一笑，她不过去，能拿她怎么样。
满屋子的女眷，你一言我一语的，嘘寒问暖，还有各种寒暄，苏清沅听得烦躁，偶尔还有一些来巴结孟家的，她们是巴结不孟家几位夫人，退而求其次，来到了苏清沅面前，苏清沅也懒得搭理她们，孟恬还能与她们说笑几句。这些人觉得苏清沅无趣，也散开了。
“老夫人，太后娘娘的銮驾快到正门了，世子和二爷请您与几位夫人们准备接驾！”一位丫鬟匆匆忙忙跑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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