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后，全身舒畅，一洗疲劳。
苏清沅由芝兰伺候穿符合孟府六夫人身份的锦衣绸缎，一袭藕荷色儒裙，腰间丝绦悬环佩，同色绣鞋绣袜，粉黛略施，长发挽起，步摇含珠，许是洗头用了桂花油，发间便残留了阵阵桂花香。
昔为帝姬时，宫装华服冗重，更衣便是十几个宫娥环绕，环钗首饰、罗裙褙子、胭脂水粉……皆是有专门的宫女看管，分工明确。
贴身侍女冷玉、暖玉在侧，一左一右，则向她禀报诸事。
等更衣完毕，诸事也禀报完了。
奢华的生活将她养得刁蛮任性，吃穿用度极尽挑剔，谁能想到，如今的自己，无欲无求，苏清沅看着铜镜的那张由陌生变为熟悉的脸庞，自嘲地扯起嘴角，福德，你已经受过一次报应，够了，已经够了。接下来，该看那些不该活在世的人的报应了。
“夫人，您真好看。”换了一身绿衣的半雪，看到苏清沅，小眼睁大，不敢置信这是她伺候了这么久的夫人，夸赞道，“大人见了，一定会喜欢夫人您穿这身衣服的。”素衣简朴的夫人固然好，但现在的夫人是另一番模样，仿佛与夫人来说，她天生该穿锦衣华服，天生该贵气逼人。
“走，本夫人带你逛逛这院子。”苏清沅对半雪的疼爱，尽入芝兰和芝萱的眼。
“不了，芝萱姐姐刚刚说要教奴婢规矩，还要教奴婢认一些人，奴婢是夫人带进府的，要给夫人您长脸。”半雪一脸乖巧，说话也天真。
“规矩是学不完的，左右你都是伺候本夫人的，本夫人不嫌弃你。”看惯了尔虞我诈，苏清沅反而喜欢半雪的纯真，只是到了孟家，这小丫头得让芝兰她们多看着点，芝萱肯教她，是好事，苏清沅便道，“那你去学吧。”
“是，夫人。”半雪有了芝萱姐姐，抛下苏清沅了。
苏清沅笑笑，走出房门，抬头，院方寸之地，芳草满园。
这时，一个小丫鬟过来，附在耳边对芝兰说了些什么，芝兰道，“回禀老夫人，六夫人准时到。”
小丫鬟走后，芝兰向苏清沅道，“夫人，老夫人晚传膳，听说您回府了，请您过去。”
这顿饭，早晚都要吃，苏清沅道，“离晚膳时间还早，本夫人等会儿过去。”
“夫人，这……这于礼不合。”芝兰劝解道，“依着规矩，您应该和三夫人、四夫人一起去准备老夫人晚膳的事宜。以往您病着，您不去没人说，这会儿您醒来，不去的话，恐怕惹人非议。”
“你让本夫人去伺候老夫人用膳？”苏清沅这才反应过来。
芝兰点头，“礼该如此。”
“这算什么礼法！”孟家丫鬟、仆妇、婆子一大推，老夫人要用膳，有的是人伺候她，干嘛要她去，苏清沅想不通。
芝兰委婉道，“老夫人是六爷嫡母，您身为儿媳，伺候老夫人用膳便是孝义。”世家望族之是有这么一条规矩，更何况是在孟家，儿媳伺候婆婆天经地义，再说只是给老夫人准备晚膳，用膳时挑菜布菜……芝兰看到苏清沅脸色微变，以为夫人出身武官之家，可能不拘小节惯了，还不清楚这些规矩，便道，“夫人，您……您到时跟着三夫人、四夫人，她们怎么做您怎么做，不会很难。”
这不是难不难的事，而是她根本没伺候过人，苏清沅暗骂小县令所在的孟家规矩真多，让她去伺候老夫人高氏用膳，他们孟家得烧了多少炷高香。
不过，似乎这规矩也不是孟家独有，苏清沅仔细回想了她第一次到平江侯府，平江侯夫人殷勤地伺候平江侯老夫人用膳，当时她还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任由平江侯夫人，她名义的婆婆，夹菜给她，苏清沅现在想想，怪不得那时平江侯夫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笑也笑得不自然，这事搁谁也不乐意吧，当婆婆的给儿媳请安也罢了，还要伺候儿媳用膳，所以，嫁给吴良栋之后，平江侯夫人也没有那么热切地希望她到平江侯府小住，毕竟她凤驾一到，平江侯夫人再也端不起她侯爷夫人的架子了。
风水轮流转，罢了，本宫能屈能伸。
“知道了。”苏清沅只能答应，走了几步，苏清沅又道，“为何是三夫人、四夫人啊，怎么不是大夫人、二夫人、五夫人去伺候老夫人用膳？”
这……芝兰答不来。
“本夫人知道了，大夫人是侯爷夫人，二夫人是光禄少卿夫人，五夫人呢是国公之女，说什么尽孝道，还不是柿子拿软的捏！”别的不用看，看这准备晚膳的安排，知道孟家几位夫人地位的高低了。
说到最后，苏清沅感慨道，“你家六爷是个书呆子，即便当个七品县令，也该向五爷一样在临安皇城脚下当啊，这样升迁也快。照他这样的，这辈子本夫人是当不诰命夫人了。”
芝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刚不久还淡泊宁静的夫人，这会儿又喜欢功名利禄了，但她瞧见夫人眼里的笑意，还是那么澄净。
夫人后面说的话，应该是玩笑之言吧。
“本夫人一个人走走，你们别跟着。”
看着苏清沅远去的背景，芝兰自言自语道，夫人心思难测，果然不好伺候啊。
“夫人，您记得要早些过去啊！”及至苏清沅走远了，芝兰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孟知县的这个院子，苏清沅很快走完了一圈，也大概熟悉了。这是苏清沅的一个习惯，到一个地方，要熟悉这个地方的各个出口，万一有人刺杀，她也好逃命。不是说三年前有贼人进了这个院子，使得她在新房昏迷，不管真假，至少说明这个院子也不安全。
走着走着，飘来一阵烟，苏清沅便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当年，太皇沉迷道术，说要长生不老，请了各地的道士进宫为他炼丹，她现在闻到的这股烟味，应该是从炼丹炉冒出来的。
不会错，是炼丹的烟味。
这是谁在孟家院子内炼丹？
难道孟家也有人沉迷炼丹术？
有趣！
苏清沅一时好，顺着这股丹药味，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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