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虞知县和孟知县是在任途认识的，而这虞知县对半雪的印象还不错，苏清沅一时没料到，若不是虞知县自己说出来，苏清沅多半是不会相信的，毕竟以孟知县的为人，怎么会与这个做事马马虎虎的虞知县为伍。 .
“打扰虞大人了。”苏清沅客套地说了一句。
虞知县热情道，“本县与孟大人同为江州府僚属，孟大人任才几个月，已经办了大案，还将浔阳江的水匪肃清，这事已经传遍了我们整个江州。日后得空，本县还想请孟大人多为本县指导指导。孟夫人今日来我湖口县，应该提早跟本县打个招呼，本县也好派县衙衙差去接您，这样今日的误会也不会发生了。”
这时，马家人和袁家人才知道，跟他们一起被抓到县衙的这位公子和夫人也是官府人，到底天下官府，官官相护。
虞知县诚心诚意地跟苏清沅道完歉后，大骂身边的衙差，“这是哪个混账东西，连浔阳县孟大人府的人都敢抓！”
那个抓孟六公子，还对孟六公子语气不善的衙差，哪知道自己随便一抓，把另一个大人府的人给得罪了，忙向孟六公子请罪，“小的眼拙，公子爷宽宏大量，别与小的计较。”
“本公子让你狗眼看人低，让你狐假虎威！”孟六公子连踹了那衙差好几脚。
那衙差接连喊痛，“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苏清沅由着孟沔大发公子脾气，这路，他一个公子跟着她确实受苦了，他要出气，眼下这衙差是自己撞来的。
“虞知县，这两家的事，本夫人听得不甚明白，虽然此事与本夫人无关，但无缘无故被牵连进来，本夫人也想知道……”
“孟夫人，这件事，其实您也不用太明白。”虞知县打断苏清沅道，“在本县任之前，这两家水火不容，是这个样子了，隔个几日给本县来一出，吵了百年都不消停。”
说完，对马家和袁家人道，“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去处置吧，本县都被你们闹得头疼。今日个这事，谁都有错，那……那马小姐身为女子，背离妇德，怎能同一个男子出走，马老爷，本县的话还没讲完，你先别急，还有你，袁老爷，教子无方，若是一个饱读诗书的男子，断然不会答应这等荒唐的事，去私见一个女子，这不败坏人家小姐的名声吗。若你袁家不想娶这个儿媳妇，你让人家小姐以后还怎么嫁给别人，难道要她去做姑子吗！”
“我马家祖训，世代不与袁家通婚。”马老爷决绝道，“哪怕我女儿终身不嫁，他袁家也休想娶我女儿！”
“你那伤风败俗的女儿，我袁家高攀不起。”袁老爷气愤道，“虞大人哪，您看，并非我袁家不饶人，是他们马家咄咄逼人，诬陷我袁家都诬陷了百年。”
“哪里诬陷了，这是事实。你袁家祖是不是我烈祖马适的下人。后来我烈祖马适出事，你们袁家祖消失了。我看，肯定是你们祖卷走我烈祖马适的家产，才有了你们今日的袁家。”马老爷轻蔑道，“否则，以你们袁家的出身哪来那么多钱？”
“呵，马老爷，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吧！”袁老爷怒道，“我袁家的钱，是我袁家几代人辛苦经营所得，尤其是这十几年来慢慢积累超过了你们马家，你们马家心生嫉妒了。至于你们马家祖，没错，令烈祖马适是对我袁家祖有恩，收留了我袁家祖，但令烈祖马适的死，与我们袁家祖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们马家子孙一百多年来考不功名，更谈不是我们袁家的过错了。什么挡了你们的风水，什么克了你们，无稽之谈！”
“笑话，我马家书香门第，会嫉妒你们袁家！”马老爷也怒不可遏。
一旁的马家人和袁家人也对骂起来，若无县衙衙差挡着，估计又能打起来。
马家的子孙考不功名都怪袁家，这……孟沔听得目瞪口呆，天下之大，果然是什么事都有，风水之说，哪有这么邪门。
苏清沅也渐渐听出了大概，这马家仗着烈祖马适是状元，他们身为状元之后，瞧不起下人出身然后发迹的袁家，后来，马家烈祖马适死得不明不白，袁家又无法说出为何暴富，这两家的恩怨结下了，之后，两家人各有争吵，还吵着吵着打斗，这一打嘛，容易流血，容易将事情闹得越发不可收拾，一百多年下来，这恩怨更难解了。
“肃静！”眼看着两家人又吵起来了，虞知县大喊道，“肃静！都给本县闭嘴！吵吵吵，有什么可吵的！”
虞知县头疼地踱步，来到主簿面前，“老主簿啊，你是本地人，你给本县出出主意。”
那打着瞌睡的老主簿，睁开昏花的眼，小声谏言道，“虞大人，老朽先后伺候过几位县尊大人，他们也曾想过无数法子来化解这段恩怨，但最后反而让他们两家恩怨越解越深，后来，那几位县尊大人不管他们了。虞大人，老朽以为，您还是继续装聋作哑，打发他们回去吧。这两家人，无解，只能老死不相往来。”
看到马小姐哭得伤心，那袁士又懦弱无能，苏清沅叹气，如马柔这般的女子可怜又可恨。
半雪低低对她道，“夫人，您帮帮马小姐吧。若是大人在，肯定也会帮他们的。”
若是孟知县在，又会怎么审判这桩案子呢，现如今看这虞知县，怕是庸官遇难事，又是一团浆糊。
苏清沅抵不住半雪求情，终于点头，她问向马老爷，“马老爷，请问你祖，是在令烈祖马适之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马老爷不知这位孟夫人为何这么问，没答。
“本夫人随我夫君读过《史记》，其有一句话，本夫人记得尤为深刻，《陈涉世家》记载，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只这一句话，苏清沅说得声音并不大，但在公堂所有的人，包括马家和袁家，都仿佛振聋发聩。
是啊，所谓的出身，所谓的王侯，难道是生来有的吗！难道他们天生他人高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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