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轩内点了数盏油灯，唐蕴之端坐在软榻上细心地抄写着宫规。
象牙白的宣纸上染着淡淡的梅花香，那梅花小楷端正娟秀，女儿家鲜少有学得来行书小篆的，便从纤秀俊雅的簪花小楷上下手。
簪花小楷如流水般清丽，婉约通透，落在纸上，就像是簪了一朵梅花一样，故名梅花小楷。
“阿蕴姐姐的字，是最为端正好看。”燕明殊眯着眼睛看了过去，那梅花小楷印在薄薄的宣纸上，极其好看。
唐蕴之能写得一手最端正的梅花小楷，所以长安众名媛艳羡她的清风雅骨，时常慕名拜访，与其谈论诗词。
“你啊，去旁边玩吧，虽然是二十遍，但也要抄小半宿才能抄完的。”唐蕴之漾开眉眼笑了，即便是受了罚，也没能让她情绪有起伏。
所以这般淡然优雅的女子，才成了戚云沉的心头爱。
“我来帮你一起抄吧。”
燕明殊提起羊毫沾了点墨水，在摊开的宣纸上开始抄写宫规，唐蕴之刚想要阻止，却见姑娘落笔时，是娟秀好看的梅花小楷。
“你还能模仿我的字迹？”唐蕴之多少有些惊讶，她自己认真看了几遍，竟燕明殊的字迹里找出一点不同来。
饶是她自己，都以为那是自己的字迹。
谢瑶华和燕明霜听到这惊讶声，也全都看了过来，也是被震惊到了，没想到燕明殊竟能将唐蕴之的字迹，模仿得这般像。
那样端正好看的梅花小楷，是长安城很多闺秀都会写的，所以燕明殊才会练得一手潇洒的行书，与众不同。
因为很少有人去练那种恣意潇洒的行书，即便是练出来了，但女儿家笔力柔婉，是练不出行书的磅礴大气。
但是燕明殊可以，所以文和帝见了她的行书，便赞誉她是造物主手中最秀美的珍品。
燕明霜眼眸复杂地瞧着燕明殊，同在一个屋檐下，她竟然也不知道燕明殊还能模仿旁人的字迹，如此惟妙惟肖。
唐蕴之宠溺地看着燕明殊，笑得眼眸都弯成了月牙儿：“你这小狐狸崽子，还有多少是我们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燕明殊嗓音轻巧地笑了，前世她的确是无才无德的，若不是嫁给了萧珩，她也不会耐心学得了这些。
她还得感谢他呢。
唐蕴之偏着头瞧着一直瞧着燕明殊。
那姑娘微垂着头，眼角细长，明明未施粉黛，她却觉得姑娘浅笑间，那邪气从她的眉梢上蔓延了出去。
唐蕴之瞧了好半晌，才算是瞧够了，嗓音温柔地笑问：“你啊，最近怎么变得这般张牙舞爪了，真跟只小狐狸似的？”
她问燕明殊的时候，声音从来都是柔软如水，像极了幽谷之中涓涓流淌的山泉，叮铃叮铃的，十分温柔动听。
“阿蕴姐姐这么说就不对了。”
谢瑶华挑着眼睛笑看唐蕴之，阴气森森地说：“燕明仪那小贱人压根就不是东西，要是小七再没有发现，我就要打她了。”
她以前见燕明殊同燕明仪那么好，气得她都像把燕明殊给打醒，但是她又不可能真的去打燕明殊，只能提点她远离燕明仪。
好在燕明殊能看清燕明仪的歹毒，她觉得燕明殊现在之所以变了，是因为看明白了，所以人也通透了。
燕明殊语气清淡地说：“燕明仪的确不是个东西，这些都不过是个开始，我会慢慢让她吃到苦头的。”
“十倍奉还！”她弯了弯朱唇，唇中慢慢地蹦出这四个字，隐约有种咬牙切齿地感觉，眯起的妖娆狐狸眸里，都是冷清的流光。
“娇娇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燕明霜绕有深意地看了看燕明殊，而后便低下头去专心做自己的事情，那双凤眸里，划过异样的色彩。
她一直都在想，为什么燕明殊突然间变了这么多，她记得她之前的确是不懂琴律这些的，如今的她，好似文武全才一般。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燕明殊变得这么深不可测，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们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再说秦似锦这一边。
秦似锦从一出生开始便养得很精细，长这么大压根就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便是母亲和外祖他们，都没舍得骂她一句，更别说在国女舍罚跪了。
她跪得膝盖都青了，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险些站不稳，还是被燕明仪扶着，才勉强走了回去。
燕明仪拿了药膏替她擦药，看见秦似锦两边膝盖都跪得不成样子，她到底是有些动容的，但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痛痛痛……”
秦似锦拧着眉头不停地叫嚷着，她疼得都感觉不到膝盖的存在了，眼瞧着膝盖肿成那个样子，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燕明仪擦药的动作轻了些，有些责备地说：“你何必同唐蕴之置气呢，她能不能嫁给戚云沉还难说呢。”
唐家也是权倾一时的官宦名门，数朝元老，戚家更是手握重兵，还是外戚，要是戚家和唐家联姻，必定能撼动大昭半壁江山。
帝皇皆是心思多疑之人，怎会见有人功高震主，威胁皇权呢？
“不管她能不能嫁给戚云沉，我也要她好看。”秦似锦咬牙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双眼几乎能喷得出火来。
环香从外面进来之后，从怀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馒头，递给秦似锦：“这是我偷偷藏着的馒头，你先垫垫肚子，不然会饿坏肚子的。”
进入国女舍，用膳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了，必须要将膳食全部吃完，这两个馒头还是环香拜托御膳房的熟人弄来的。
“谢谢。”
秦似锦感激地看了环香一眼，平生第一次被饿肚子，所以也不管这馒头有多么粗糙，再难下咽她也要咽下去。
吞咽完整个馒头后，秦似锦险些被噎着，她咬牙切齿地道：“这个仇我记住了，燕明殊，唐蕴之，你们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弄死你们！”
看着浑身戾气森森的秦似锦，燕明仪无声地笑了，眼角上绽放出魅惑的妖花，很快便消失不见，花开无痕。
坐在那里悠闲看书的阮茵，挑着眉目往这边看了一眼，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的，也不屑于秦似锦同流合污。
毕竟她可是要成为四皇子妃的人。
但是四皇子青睐燕明殊，这实在是她心尖上的一根刺，见秦似锦有能力解决燕明殊，她又何须出手呢。有人当垫脚石，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