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吉尔没有回头，他知道，他们成功了。
怪物在昏暗的环境视觉受限，冲过来的时候发现猎物分头跑开时或许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但是由于冲刺的速度太快，惯性将它送下深渊。
直到怪物的嘶吼声彻底消失，邱吉尔才后知后觉地顿住脚步，怔愣地看向柏影——
得救了？
柏影没说话，捡了块石头往悬崖下扔，等了一会儿，仍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够深的。”他说：“小邱，没事了。”
“啊……活着真好啊……”邱吉尔呼了口气，一下子瘫软在地，已是筋疲力尽，看向柏影：“恩人，我们……”
柏影皱眉打断他：“叫小柏哥。”
邱吉尔乖乖地改口：“哦，小柏哥，你在找什么呀？”
柏影沿着崖壁延伸的方向走去：“找出口。”
邱吉尔萎靡不振的眼睛立即闪出亮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能出去？！”
“大概吧。”柏影说。
他所掌握的信息量有限，如果真像柏夜所说的，这里有“门”，那自然就能出去——不过这事儿他还没有亲自验证过，也就没把话说得太绝对。
但他那个弟弟……
柏影额角微微抽搐。
他倒不是觉得柏夜会骗他。只是两兄弟分开的时候，柏夜才八岁，之后几乎就没怎么联系过，而再重逢的时候，他却在潜意识里排斥柏夜。
这实在有些奇怪，毕竟当年的柏夜还只是一个小屁孩，而他已经在法律上成年了，不可能跟一小孩儿计较什么。何况他分明记得，当年压根就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那就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柏影琢磨着，他对之前的版本都没有记忆，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才让他即便被抹除了记忆，也还存着某种感受。
上一次在船长休息室，柏夜和他说过：“……你们前八个版本的经历不记得……也是好事。”
柏影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往前走，邱吉尔掩饰不住激动和惊奇：“真的可以出去吗？我听说要闯过十个关卡才能离开这里，离开之前还能得到一笔丰厚奖金呢！”
“……”柏影倏地停下：“你听谁说的？”
邱吉尔张了张嘴，似乎话到嘴边了，眼神却迷茫起来：“我听谁说的……我好像……”
他皱起眉头，陷入某种纠结的回忆中，最后无奈地说：“我不记得了，但我就是知道。”
柏影勉强“嗯”了一声，思考着邱吉尔的记忆——他刚才说的话，是柏夜所谓系统的“糖衣炮弹”，还是胡大历当初给他们的“科普”？如果是后者，说明邱吉尔并没有完全被格式化，因为这不像柏影对柏夜的排斥，这样的规则根本不可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深刻到连系统都无法完全抹除，让他几乎完全复述出来。
那么他和自己一样，也被柏夜注射了药剂？
不可能，他分明是把自己当成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了。
两人并排走着，柏影忽然转头看向邱吉尔。
察觉到注视的目光，邱吉尔一脸茫然：“怎么了，小柏哥？”
柏影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视线移开：“……没什么。”
柏夜小时候和他长得并不像，他像妈妈，而柏夜像爸爸多一些，上一次柏夜出现声称是他弟弟的时候，柏影就觉得奇怪。
那时候他只觉得困惑，因为相比起柏夜，邱吉尔跟他父亲的五官更相似。
小邱……到底是什么人？柏夜消失前还特定叮嘱他带上小邱？
柏影沉默地捋着思路，邱吉尔突然叫了一声：“快看！”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路的尽头，前方矗立着几十米高的山石。
山石正中央凸出来一块，两人走近了一看，上面有无数个“无穷”的数学符号。
邱吉尔好奇地瞅了瞅，谁知刚一靠近，原本静音的空间突然“嘶——”地一声，那玩意儿启动了！
【通过验证，请在五秒内进入隧道，否则出口自动关闭。】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在邱吉尔脑内响起：
【手环激活成功，您贴心的小秘书随时候命！】
“怎、怎么就验证了？”邱吉尔懵圈道：“什么小蜜？”
山石处，那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地倒数：
【五、四、三、二、一……出口已关闭，请重新扫描。】
“这……就是出口么？”
柏影微微上前，试着站上邱吉尔方才站立的位置，不出所料，机械声音再次开启：
【通过验证，请在五秒内进入隧道，否则出口自动关闭。】
同样，另一个声音也在柏影脑内响起：
【手环激活成功，您贴心的小秘书随时候命！】
手环？
柏影抬手一看，手腕上纯黑色的手环果然显示了他的名字。
原来如此，这是柏夜给他们留的钥匙？
邱吉尔问：“我们要出去吗？”
得到了柏影一个肯定的回答：“要。”
不过柏影却没有行动，反而退了几步，远离扫描范围。
【五、四、三、二、一……出口已关闭，请重新扫描。】
柏影说：“我得先去找个人。”
邱吉尔：“找谁呀？”
柏影：“一个……”
柏影刚想说朋友，忽然嘴角自动上扬，话音一转：“大傻子。”
俩人原路返回，其间柏影捡了块棱角较为凸出的石块在树干上做上标记，谁知道刚穿过密林，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是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开着辆小型飞艇穿梭在林间小路上，看到突然从林子里冒出来的人，冷笑着亮出激光枪：“老实过来。”
柏影审时度势，一言不发走了过去。
邱吉尔见状，只得跟着，小声问：“这什么人啊？NPC吗？”
“不太像。”柏影说：“我记得NPC没有这么好的装备。”
听他这么一提，邱吉尔视线落在他们乘坐的飞艇上，饶是他不懂行，也能看出这玩意儿很高端，浑身上下透着价值不菲，还有这四个身穿不知名制服的男人，脸上一派傲慢，看人的眼神十分冷漠。
手臂捆住后，柏影和邱吉尔被扔在飞艇的小角落，然后“嗖”的一声，飙走了。
柏影被他们限制行动，所处的位置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知道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那四个人毫不客气地推搡着两人下艇，邱吉尔一时没站稳，脸朝地摔了个在跟头，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见背后那几人哈哈嘲笑的声音。
邱吉尔恼怒地回头，刚要控诉，只见其中一个冷冷地端起枪口指向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
邱吉尔恨恨地转过头，扶着柏影才站起来，气呼呼地往前走。
出乎柏影意料的是，他们竟然又被带到了一处古宅。
这处古宅，似乎是每一次的起点。
更让他意外的是，他在这里看到了“熟人”。
除了死于内测版的贺西洲，还有老外张小强、周楠枫爷孙，以及上一版怀孕的许谨，魁梧的胡大历……
视线交汇时，他们明显不认识他了。
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不过柏影也不能确定，那些是生面孔，还是他忘了。
一路走过来，柏影看到每间房至少关了十几个人，大一点的房间，少说也有三十人，他和邱吉尔被带入内院，带路的人指着其中一扇门道：“进去吧。”
应该是每塞满一间房，才会开启下一间，关他们的这间房正好没人。
柏影疑惑地走了进去，很显然，这些抓他们的人肯定不是NPC，难道是从“外面”进来的？
他们把这么多“玩家”都集中抓起来干什么呢？
房门被关上，还上了锁，屋里陷入漆黑。
柏影找了张椅子坐下，兀自思考着。
这座宅子里集结了不同版本的“玩家”，而且很显然他们都被抹除了记忆，比起被绑架被拘禁，柏影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更多的茫然。
像柏夜说的，无限世界没有真正的死亡，所以他能看到“死而复生”的贺西洲，那是不是意味着，每一个新版本开启的时候，无论上一版是生是死，无论新老玩家，都被一视同仁地格式化，然后在系统灌输的“糖衣炮弹”中努力活下去，以期待那根本不存在的奖赏？
良久，柏影按着额头叹了口气，唤道：“小邱？”
黑暗中，邱吉尔：“嗯？”
柏影：“怎么不开灯？”
邱吉尔犹豫道：“……我以为你要玩儿忧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