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县城北,一处临时搭建的草庐,里里外外挤满了病人。
倾城前脚刚到,后脚卜拿就赶到了。
草庐外面铺着一圈又一圈的草席,三十多个满脸病容的人们,一个挨一个,或坐或躺或靠在药庐外二十多平米的空地上。
望着这样的场景,倾城一时不知该干什么。
“萝卜……他们……”倾城立在最外面,根本被堵的进不了门口,只好转头看向紧跟而来的卜拿。
小药童把鞭子一甩,狠狠地瞪了小毛驴和老黄牛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喔,病人呗。好了,你们都让开!快让开!……堵在门口是做什么呀!”
“燕姐……”卜拿上前,一边冲那些病人粗声粗气地喊着,一边拽着倾城避开人群往药庐里去。
“萝卜,在外面你还是叫我‘小姐’吧,‘燕’这个字眼还是少提。”倾城进了门里,看了看被堵在门外吵闹不止的人群,皱眉向卜拿说道:“你快说说,那些病人是怎么回事?你和阿…你家公子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鄞县的瘟疫情况比之红溪郡,好不到哪里,既然猜到湖州檀溪医馆是古禅开的,为什么还要冒险来这些危险的地方?
“唉!”卜拿拉着倾城到屋子里,往茶壶里扔了一把茶叶,又倒上早已烧得滚烫的清水,沏满一杯,才说道:“四日前,公子获得线索,最终锁定了鄞县,确实发现血影……”
卜拿还未说完,突然被屋外的一声轰鸣声打断,他气愤地站起来,提起窗户下正烧得沸腾的水壶,往门口走。
倾城往窗外一瞅,立马拉住卜拿,说道:“不就是大门被挤烂了么,早晚的的事,你现在怎么变这么急躁啦?”
以前她何时见过活泼开朗的小药童,会这般气急败坏地冲上去,要和人干架一样?
“小姐,你不懂!我看那群人要么病傻了,要么病疯了,公子这几日辛苦给他们医冶,分文未取,还让他们多活几天,他们反倒说公子的不是,真是好心没好报!……你看看,现在又围到门口,把药庐的大门都给砸烂了!”
卜拿赶紧打开屋门,将一根棒子拿在手里,凶狠地瞪着门口嚷嚷的人群,道:“不行!我得替公子教训他们!”
倾城好笑,拿走他手里的木棍,转而塞给卜拿一瓢凉水,抬起下巴看院外,说道:“那你还是用这个吧,相信比棍棒还管用,回头你公子还不会怪你。”
卜拿一听,手臂往前一伸,呼啦一下就把水洒出天女散花般的美丽,水珠晶莹,均匀地落在那群人面前的空地上。
那群病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水花,如同见了魔鬼,纷纷脸色大变,都急忙忙地刹住脚,用疲惫暗淡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屋门口站着的两人。
卜拿朝那些人笑得阳光灿烂,印在倾城眼里,仿佛从前那个老爱奔跑在草原、穿梭在林野间的活泼小少年又回来了。
“哈哈,小姐,这真管用哇!”卜拿冲倾城眨眨眼,又仰脸冲病人们说道:“这位赵大叔,你又起头把大伙带这里来闹是干什么呀?要是再砸坏了其他东西,这药庐真的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你少废话,古大夫人呢?不会是知道自己说了大话,冶不好我们,就跑路了吧?”
那位被卜拿称为赵大叔的人,是个镖师,常年走南闯北,却不想半月前送镖到了鄞县后感染了瘟疫。
幸亏此人身体底子好,又在四天前受到古禅的医冶,病情稍微稳定些,但是他并没有彻底好,认为古禅之前承诺救好大家是在骗人,所以气恨难平,就召集了当地得瘟疫的百姓,准备一起逼迫古禅想办法只好大家伙儿。
“别以为泼水就能阻止我们,这些水喝了才会得病害死人,我们已经这样了,就不会再害怕。倒是你们两个……要是再不把古大夫交出来,我们就是耗到死,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人!”
这位赵镖师,咬牙切齿地说出一番话。想着自己还有几分力气能使,更是壮着胆子威胁古大夫身边的小药童。
“对!对!…快把古大夫交出来!让他给我们冶好!……”
人群被领头人的话一刺激,纷纷叫嚷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显然不再害怕泼的那些水。
自从瘟疫出现,陇西各个染病的郡县都已经派出过大批的大夫救援,然而病源是查到了,就是水被污染,但是救命之法却始终没有找到。
当地百姓节衣缩食,每日去官府那里领着从外地运来的水,然而可用水量不多,病人又在蔓延增加,听闻红溪郡已经死了不少人。
尽管官府瞒报红溪郡的情况,不少民众还是从逃难的流民口中得知,现在大家更不敢喝当地的水了。
就在四天前,从湖州城来了一位年轻大夫,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大夫竟然把鄞县的井房周围的几个水井给处理好了,还给当地病人免费看了几次病,使得病人的情况得到稳定,不再相继去世,百姓这才觉得有了点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病人们这股活命的念头重燃,又听说县太爷昨日也染瘟疫被古禅冶死了,他们一边迟疑,不敢再让古大夫医冶,一边又因惜命而不甘心放弃。
经赵镖师的带头号召,不少病人又被鼓动起来找古大夫,在民众看来“死马当活马医”了,古大夫是他们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刚才,民众听闻古禅往城门口而去,便怀疑古大夫是要跑路,丢弃这些病人不管了,所以他们都压不住怒气,不少还有力气的病人纷纷跑来药庐。
“怎么办?”卜拿看向倾城,偷偷问了句。
“能咋样,让他们再把怒火和污言烧道你们檀溪医馆去?当下安抚民众,接着冶吧!然后等着你家公子回来处理。”
倾城拍拍卜拿的肩膀,说道:“把你家公子原先配的药拿来一些瞧瞧,剩下的发给他们。好心劝说下吧,愿意离开的,让他们早点离开。瘟疫会传染,让他们少外出走动,若是有找出解药,官府自然会通知他们。”
卜拿转身进屋抱起四方木榻上的两捆纸包,给那群人一人发了一包。
再次回屋,他手上又多了个小瓷瓶和竹简,递给倾城,苦着脸道:“他们不会走的……小姐要这些干什么,您不会也要研制解药吧?”
倾城点点头,拆开药包,把竹简和瓷瓶一一打开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眼也不抬,“你在这干啥,快去外面看着那些人啊,别又砸坏东西,不然谁有空来修理?”
“小姐,您来真的吗?公子他若知道了会气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