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听闻,拧紧眉头。
他不知道这件事情，陈炜日记本中也没有写，这几天在灵山他们只见了两次如来其余时间都忙着在宝阁中将这些经书收拾装箱。
一时间,还没等他想好答案,白头老鼉听到他不吭声，就知道他已经忘了这件事情。
“罢了,罢了，老鼉就当白驮了你们两次,这最后一次就让你们游过去吧。”
话音落下,当场房屋大的身躯瞬间缩小成半人大小,身子一晃就进了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站在他背壳上的玄奘只来得及喊一声：“沙僧,看好经书……”
下一瞬，师徒二人就被一道巨浪拍进五百里宽的通天河内。
陈炜醒过来时,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群小鱼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好奇的打量着。
陡然惊醒的凡人和尚条件反射的吸了一口气：“噗咳咳…咳咳咳……”
被河水呛到的陈炜连忙看了一眼上方不远处的水面，划动双手双脚往上游去。
在呼吸用尽之前浮出水面的人，望着四面八方望不到尽头的河水，还有上方昏暗的天空,雷闪并作，雷声振动山川,风气呼号。
“悟空？你们在不在？”
陈炜看了一眼天空就低下了头，双手拼命的往前划着，狂风搅的水面波浪翻腾,他努力往前游了两米远，就要被风打的倒退一米。
三个徒弟叫不出来，六丁六甲也叫不出来。
陈炜游了半个时辰后,依然看不到任何可以靠岸的方向，四肢越发沉重，头顶上空的风、雾、雷、闪、打在他的头顶上方，一副随时要取走他性命的架势。
天色越来越暗，到了最后只有闪电劈下来的光亮让陈炜视线能够稍微看清远处几米外的水面。
“我这是要死了吗？”
陈炜环顾四周，空荡荡的，除了波涛汹涌的海浪声之外他什么都听不到。
摸遍全身也只找出一把没用的芭蕉扇，陈炜将扇捞出水面，扬手对着不远处的方向扇了一下子。
烈火瞬间就将水面的温度提高后再次熄灭，凡人和尚划动着冻到僵硬的四肢，小心的游过去，让自己被冻僵的四肢回点温度。
靠着这个办法，又往前游了不知道几百米远，彻底力竭的人停了下来，仰面飘在水中望着满天的电闪雷鸣。
“没想到我竟然会死在这里。”
陈炜丢了手里的芭蕉扇，随波逐流的任由海浪拍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躯带向未知的方向。
当水面上的身躯一点点下沉时，陈炜最后看了一眼这昏暗的世界闭上了眼睛，身体被一道浪花打入水底。
“嗡！”
一道钟声在陈炜的耳边响起，沉入水底的人类下意识的睁开眼帘。
“金蝉子，还不归位！”
一道冲天而降的佛音落在通天河中，惊的沙尘铺面，虎豹藏行，鱼龙丧胆，那佛音降落之处照的整个通天河通彻光明。
玄奘醒了过来，仰头望着那满天佛光，前世，前前世，十世记忆纷纷回归，站在河底的人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十世历劫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属于金蝉子的一切都回到正位。
金蝉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这是第十世他借的那凡人身躯，如今功德圆满已经不需要了。
睡梦中的陈炜被痛醒了，四肢百骸好像被人大力的往外拉扯着什么，痛醒过来的人只见自己的身体前方渐渐浮现出一道身影，那道影子在水中慢慢变得具象，那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对方冷若冰霜的注视着自己，合上双手：“二十八年前，我有宏愿要做，暂借你身，如今还你。”
陈炜忍着疼，愣愣的看着这个从自己身体内钻出来的人，眼前浮现出二十八年前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那一天他也是人在江中，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从天而降一道流星将他砸中。
一道声音告诉他，此人说要暂借他身，完成宏愿。
可他却忘的一干二净。
“玄奘…”二十多年的相处，让陈炜来不及去想过往的事情，冻到僵硬的手掌伸出去想要将人拉住：“那我怎么办。”
“你自由了。”金蝉子往后退了一步，避开那只凡人的手掌，遥遥回头望了一眼灵山的方向，直接破水而出。
通天河东西两岸上，悟空带着悟能跟沙僧正在狂风浪潮当中寻找着玄奘的下落。
一直到了天明，他们才找到那个满身湿透的身影从水中走了出来。
“师父，你吓死俺老猪了。”
悟能被吓了一夜，如今看到玄奘出了水面迫不及待的扑过去。
正在挤压身上水迹的和尚头也没抬的避开这道冲过来的身影，抬头看向三名弟子：“经书可否完好无损。”
“沙僧将经书都拿出了水面，我们还没打开看过，恐怕都被打湿透了，要拿出来晒干才行。”
悟空指着岸边他们放着的四口大木箱子，当时他跟悟能站在东岸等了半响没等到他们过来，正要过去看看时，沙僧抱着两箱打湿的行李箱子钻出水面，说那白头老鼉走到半路突然将他们师徒二人丢进水中。
三个徒弟连忙下水去找，这一夜雷声激烈，振动山川一直找到现在，才将玄奘找出来。
“将经书拿出来晒干。”
金蝉子吩咐众人，那落水的两个箱子被人力拆开，里头打湿的经书胡乱堆叠成团，沙僧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正要往干燥的地上放过去时，一阵风吹来，将书页吹开露出那没有任何字迹的雪白页面。
“师父！”
“这经书怎么是空白的啊！”悟能也发现了自己手中的经书是空白无字的。
金蝉子看着这一箱都被打湿的书籍，转身看向西天灵山方向：“不用再晒了，回灵山去。”
藏在水中躲了一夜的白头老鼉没想到自己将人丢进水中后，竟然会惹来那么大的景象，吓得窝在自己的老巢里一夜不敢动弹。
天亮之后，正小心翼翼的水面上探头，想看看那帮和尚是不是走掉时，刚探头一把金箍棒就敲上他的脑袋。
“好你个老鼉，就因为我师父忘记了跟你的决定你就想害他的性命！今日你要是敢不驮我们师徒回灵山，俺老孙就扒了你这身背壳！”
悟空早在水面当中等着它，等到它一出头当场将他捉住。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圣僧饶我一命！我这就驮！这就驮！”
白头老鼉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没离开，自己的小命收到威胁只能认命的将他们重新驮回西岸。
等他们上岸后，飞速下水沉入通天河底，打算最近多打点鱼，然后闭关个十年，省的再撞上这帮和尚。
………………
落珈山，紫竹林中。慈航盘坐在九瓣金莲当中，智满金身的菩萨手捧净瓶甘露，望着通天河所发生的事情，摇身一晃去了那里。
通天河底，陈炜再次醒了过来，额头上一条色彩斑斓的手掌鱼在他脸上啃来啃去，醒过来的人类伸手将这条鱼抓进手心当中。
啃了半天人类脑袋的小鱼睁着两只死鱼眼瞪着他。
“唐僧。”
陈炜丢了那条鱼，抬头看向来人。
“当日我曾经问过你，取经可有后悔过，如今你还要坚持这个答案吗？”慈航看着已经失去血色的面孔，接着道：“只要你后悔了，你就会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漂浮在水底深处的人类看着那张慈眉善目的面孔：“代价是什么。”
“你生他死。”
水中的凡人和尚低下了头，瞥见自己左手腕上绑着的木牌，上面刻着的玄奘二字入木三分，这几年一直系在手腕上，导致他经常忘记摘下来。
许久之后，就在慈航以为对方不想再开口时，终于又听到了对方的提问。
“为什么是我。”
“金蝉子靠运气一步登仙，拥有了半步成圣的力量，可他只是一只无情无谷欠的金蝉，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并且对天地人三界没有任何善恶之分的存在，如果你是如来，你会怎么做。”
陈炜将手腕上的木牌解开，任由它被水浪带走，“让他下凡当人，历经所谓的七情六苦，又或者让他学会善恶之分？”
“是啊，可是如来失败了，九次渡劫，我们为他找了九户人家，让他感受生老病死，爱别离，憎怨会，求不得，还是无法感化他。”慈航提起那九次的计划，也非常头疼。
他已经为那家伙跑东土大唐十次，眼睁睁的看着他失败了九次后，第十世下凡之前如来暂停了计划。
他们推算金蝉子的命盘，在那密密麻麻只有一棵树的记忆当中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希望。
“那条锦鲤，是他千万年的寿命当中唯一一次主动。”
一个连佛祖倒在他菩提树下，都视若无睹的蝉子，却帮了一条普通的锦鲤。
“那条锦鲤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随着他渡劫九世，为将者，身先士卒，治兵有道，保家卫国。为医者，医者仁心，悬壶救世。为官者，廉白守节，以民为先……九世都是一样，你这满身功德都是如此来的。”
慈航捧着手中的净瓶甘露换了一个姿势：“化生寺内，他拒绝了取经，可是你同意了，你才是唐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