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的声音渐渐弱了起来，大家的目光皆是放在船上的舞女身上，偶尔一个动作能让他们不约而同的鼓着手掌，纷纷叫好。
关沐曦被夙寐牵着，站在柳树荫下，看着不远处清湖之上在数条小船上翩翩起舞的女子们。
“你拉着我过来就是要看这些女人跳舞？”
她抬眸看向身旁好整以暇的夙寐，说话的声音有些沉冷，细听还能听出话语里带着几分不悦。
夙寐眼角略微弯起，回道：“你又不愿上去跳，不然我更是乐意看你在一叶扁舟上翩翩起舞。”
话毕，面上的笑意更是拉长了几分，看的关沐曦有些气恼。
“你若想看，就好好在这独享吧！”
她说完就甩开他的手，转而便要离开。
夙寐没想自己随便一句调侃打趣就惹到了她，心下不解，也没心思看什么跳舞，连连追了上去拉住她。
“我开个玩笑，你也当真？”
“陪你逛了一晚上，累了。”她的意思就是不是她当真，只不过是她累了不想再待了。
可夙寐虽平日不经常与女子来往，却也能瞧出现下她神情不悦，分明就是不高兴了。
“反正已经逛这么久了，再看看也没什么。”
说完，也不顾关沐曦愿不愿意，拉着她的手就往方才的柳树下走去。
那个地方既远离那些人群，又能很好的观望湖面上的女子们跳舞，位置很不错。
关沐曦目光放在自己那只被他牵住的手上，蹙了蹙眉，抿唇不语，她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愿意被一个男人来回摆弄。
苏檀认真的观赏那些女子跳舞，苏阮儿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与她说话。
苏阮儿说：“我记得三妹你的舞蹈也是跳的极好的，若是上去定是压倒群芳。”
苏檀莞尔一笑，对苏阮儿说：“姐姐过奖了，妹妹也只是略微会些皮毛。”
苏阮儿心下却是冷笑，她这个三妹妹面上乖巧可人，可心底里却也是虚伪不堪，否则怎么能和关沐曦那种贱人玩到一块儿，还不是这两人臭味相投。
阿蓉听苏阮儿过来调侃自家小姐，心底不悦，撇这嘴却也不敢多言，毕竟这大小姐是大夫人心上宝，要是惹她不快，到时候回去了还不得大夫人怎么训斥苏檀。
无聊的四处张望，忽而在不远处的柳树湖畔边看见两抹身影，只觉得那道紫色身影极其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再仔细看去，脑海中忽然略过一道身影，惊愕诧异又不可置信，拍着苏檀的胳膊，伸手指着那柳树下的两个人说道：
“小……小姐，那，关先生来了。”
阿蓉声音不大，可苏檀和苏阮儿，以及江黎他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苏檀有些不相信先是看了两眼阿蓉，再看向她所指的柳树湖畔，只是晚了点儿，树下早已没了人影。
可江黎不一样，一听是关沐曦，眼睛就下意识朝湖畔那边看去，两只身影闪的极快，可那紫衣锦裙的身影和头上的冰蓝色发带还是被他捕捉到，他再是熟悉不过，这身打扮除了关沐曦还能有谁。
她不是不来吗？怎么又突然出现？身边还有一个穿红袍的男人，那男人是谁？
他不解，心底也稍稍燃起一番怒意。
夙寐本站的好好的，余光就见有人伸手指向自己，还没来的及看清是谁不怕死的敢指他，人就被旁边的女人给突然拽着离开。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偷偷摸摸的，搞的他就像在和她偷情一样。
关沐曦看他愉悦的面容瞬间变的暗沉，本是一个严肃的事情，可她却莫名的开心了几分，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却也转瞬即逝，不容人发现，点头应了一声“嗯。”
夙寐差点没被她气死，她居然还嗯，没良心。
“看就看到了，你都这么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
夙寐低眸看着关沐曦，语气不悦又带着几分调侃之意，可心底里却是有着些许的认真，认真的想看关沐曦什么态度，什么回答。
今天已经是夙寐第二次调侃她，她当然不甘示弱，将话调侃回去，回道：“就是要嫁人所以才不能让人瞧见，否则以后让我夫君怎么想，岂不是会伤了我们夫妻感情。”
隐处的暗三和暗九还有跟着夙寐来的暗一和暗六听见关沐曦回怼的话，嘴角抽搐了几分，关沐曦还真敢说啊！
心中惊愕又暗暗叫好，再看自家主子，那脸色已经黑的可以滴出墨水了，可关沐曦却像是看不见的一样。
暗九说：“关沐曦这什么都说真不怕主子发火？”
暗三却是不以为意，说道：“你看咱们主子这脸色，不就是敢怒不敢言吗？”
暗六跟着说道：“能将主子呛着，估摸着也只有关沐曦了。”
不管是东陵还是紫罗刹，只要夙寐一记眼神过去，谁还不是闭着嘴等他发话。
暗一白了他们一眼，“关沐曦敢这么说还不是知道主子不会与她怎样。”
夙寐的确不会与她怎样，只是暗沉着脸，冷声问她：“你打算嫁给谁？”言语间杂着几分认真。
“跟你有关系？”她反问他，眼里埋上一层凉薄。
许是和今天的日子有关，对谁都是清冷凉薄。
夙寐心中恼火，胸口像是堵着什么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转而想想，她关沐曦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清冷凉薄，丝毫不留情面。
今晚中秋，本是个尚好的佳节之日，他见她在屋里待着不出来，怕她闷着，这才不顾她反抗拉着她来洛金县，虽然一路她都冷着一张脸，但这并不碍于他与她同行。
可到底还是被几句调侃与玩笑打破了这份宁静。
“当然有。”他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关沐曦不甘示弱瞪了回去，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似乎在说：瞪什么？
不等关沐曦接话，他便兀自说道：
“仔细算来，我应该是你救命恩人，关沐曦，我救了你两次。”
关沐曦笑了，笑眼明媚，和她周身清冷疏离的气质有些相违和。
隐处的几个暗卫见此，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一晚上都不见关沐曦脸上有什么表情，他们都习以为常，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有些慎得慌。
“说来听听，哪两次？”她问他，话间带着几分戏谑和冷嘲。
夙寐一双眼睛紧视着她，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清埋在她心底里的那些事迹，可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四目相视，谁也不干示弱，关沐曦的眼睛就像黑色深渊望不清，看不明。
“是在尊主的后山，还是景菽然的牢笼？”
她见夙寐不开口，便自问自答，说完嘴角恍然勾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夙寐心里想的就是这两次，可从关沐曦嘴里说出来，突然又觉得不是那回事，后山那会儿是他自愿出手护她，景菽然那次她是为了不让他的身份暴露，所以这么说来，根本就是他欠她人情。
“能耐。”
有那么一刻，他居然觉得自己说不过她。
关沐曦自嘲一笑，转而便要离开。
“去哪儿？”见她要走，夙寐条件反射的便拽住她的手臂，问她。
“六泾城。”
“我送你。”
“不用。”
关沐曦和他是坐马车来的，可她记得暗三他们都马都停在洛金县外边，出去左拐就能看见。
夙寐不悦的皱眉，还真不开心了？不对，她今天一晚上都是板着一张脸，不见笑意除了方才的讥笑。
将关沐曦送到她客房门外的时候，夙寐还是忍不住，将心底里的困惑和不满问了出来。
“关沐曦，跟我在一块儿你就这么不开心？”
他还记得先前，她偶尔去四方阁在他书房小坐的时候，或者在酒楼一起吃饭时，说话之时她会眉眼略弯露出几分笑意，笑容很浅却很醉人。
就连上次她受重伤醒来见着自己，她也不是如此这般，他甚至看见她流露出些许女儿家的羞涩。
可这次他回来，她除了冷脸相待和一脸烦躁，什么也没有。
关沐曦上台阶的脚步瞬间止住，回眸看着身后的夙寐，他笔直的站在台阶下如同白杨松，坚毅挺拔，眼睛略带几分认真和失落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那一刻，关沐曦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般，有些刺痛。
四目相视之后，她垂下眼帘，自嘲一笑，冷声说道：“你有见过谁会在自己忌日的这天开心的。”
话毕，也不管夙寐是否能听懂，不待他反应，便推门进了房间，门一关如同两世隔绝。
夙寐将她的话听的格外清楚。
“你有见过谁会在自己忌日的这天开心的。”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目光复杂，关沐曦的话仍旧盘旋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隐处跟着回来的暗三他们也是十分疑惑，什么叫做自己的忌日？
关沐曦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关沐曦回了房间也不急着点燃蜡烛，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语，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中秋节前日，徐天昊和凤如清在她办公室打牌叫她去平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