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离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隐隐约约之中,他总是能从一道白色的光中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
那女子站在光中,时而还能听到她欢愉的笑声。
眼瞧着她一边笑,一边往前跑去,慕容离总想要抓住她。
可是,只要慕容离往前追上两步,那女子便瞬间消失在白光的尽头之处,无影无踪。
“别走!”
慕容离一声高呼,骤然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子。
四周围满了人,三四个太医打扮的人站在卧榻边,正急切地望向他。
慕容离的面色动了动,四处扫视了一圈,待到目光落在身侧的降纱之上,慕容离才认出了自己正在他的寝殿之中。
“陛下。”
一个绪着花白胡子,身着太医服饰的男子缓缓上前,抬起手,在慕容离的眼前晃动了两下。
这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李太医。
见慕容离缓缓地望向自己,李太医的面色才和缓了几分。
“陛下已然醒了,臣等便安心了。”
慕容离这才算是全然回过神来。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痛的眉心,又重新望向李太医。
良久之后,慕容离才长叹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
“朕这是怎么了?”
“回禀陛下。”李太医拱手行礼,“陛下这是劳累过度,体内阴虚阳亢,病倒了。”
慕容离的眉头挑动。
他本就是药王谷出身,对于自己的身子自然了解。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双利剑一般地目光骤然望向李太医。
慕容离盯着李太医,缓缓地开口问道,“阴虚阳亢?”
李太医被他盯得心中发紧,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身子躬得更低了几分。
见到李太医这幅心虚的样子,慕容离便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他抬眼瞥了一眼围在自己四周的人,未曾多言,只是抬手对李太医略显疲累地摆摆手。
慕容离很清楚,自己的身子绝对不会是阴虚阳亢,如若不是李太医说了假话,便是有人在他所用的东西之中下了手脚。
周海拨开太医,匆匆上前,立在卧榻边,对慕容离送去一个担忧的目光,低声唤道:“陛下?”
眼看着慕容离慢慢地别过头,周海的心中才安稳了不少。
“太后娘娘来了。”
闻言,慕容离的瞳孔骤然放大,诧异地盯着周海。
周海抿着下唇,微微点点头。
慕容离望向天花板,瞳孔逐渐收紧,目光阴郁下来。
太巧了!
“让太后进来吧。”
许久之后,慕容离还是低声道。
不一会的功夫,周海便引着太后从外面快步走进。
太后长年累月的缠绵病榻,面色有些发黄,走路的时候,定然要人搀扶。
即便如此,她也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虽然看得出来,太后想要尽快走到慕容离身边,可是,她的步子却还是十分缓慢。
引起慕容离注意的,是太后身边的女子。
看她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宫中的女官,倒像是个清贵人家的女子。
“皇帝。”
太后坐在慕容离的卧榻边,两只手局促不安地垂在身侧,凝望着卧榻上的慕容离。
慕容离只是微微别过头,点动两下,算是回应。
今日,该是他与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以来,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
“怎么好端端地会病倒呢?”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别过头,眼角带着不悦,瞥了一眼太医。
李太医将方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还在后面加上了几句话,“请太后放心,此病并不算什么,只要好好调养,便可无碍。”
慕容离始终注视着二人的对话,想要从他们的对话之中,瞧出一些端倪。
可是,李太医和太后都让他失望了。
太后听完李太医的话,面色才和缓了几分,点点头。
她重新望向慕容离,“皇帝就是太辛苦了。你身边的这些人伺候也不得力,连皇帝身子有恙都不能察觉。还让你一直熬到了四更天。这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话音才落,周海等人立即跪了下来。
“请太后赎罪。”
慕容离虚弱地摆摆手,“原也怪不着他们。”
太后这才收回方才冷冰冰的目光,缓缓别过头,抬起手,握住了身后女子的手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皇帝身边还是要有个可心的女子知冷知热地疼着才是。你继位这么久,却还是不肯充盈后宫,长此以往,身子怎么能受得了呢?”
说着,太后将那女子往前拉动些许。
“这位是你舅父家的女儿,儿时你们还曾经在一起读过几天书呢。”
那女子上前一步,双手搭在腰间,对慕容离屈膝行礼。
慕容离这才认出来,这女子的确是皇后母家兄长,镇北侯祁府三小姐--祁玉。
儿时,慕容离尚未成为质子时,曾经在皇子学堂读书。彼时,这祁玉也因为太后的关系,在学堂读书。
他记得,祁玉和自己的年龄相差不大,不过一两岁。当年在学堂之中,两人还多有往来。
可是,后来,慕容离前往苏白做了质子,两人便断了交往。
这些年,他倒一直未曾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名义上的表妹。
祁玉对慕容离行了礼,怯生生地抬起眼眸,望向慕容离,显然也正在回忆从前之事。
“玉儿如今在哀家身边伺候。今日听说你病了,她也是焦灼不已。哀家瞧着,你这宫中没个伺候的人也不成。就让玉儿在你身边,端茶奉水,做些打点伺候之事吧。”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还轻轻地在祁玉的背后推了一把。
慕容离的面色逐渐阴沉下来。
他搭在被子之中的双手,习惯性地摩挲了两下,心思飞速转动。
“镇北侯府的小姐在朕身边伺候,只怕多有不妥。太后还是……”
不等慕容离说完,祁玉已经跪倒在地,“陛下,镇北侯就算是再怎么尊贵,也只是陛下的臣子。臣女更是陛下的奴才,请陛下不必记挂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