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顾长宁说着垂下了眸子，唇角微勾，“方丈所说的佛缘，当是与在下没什么干系的。”
且不说她前半生手上染了多少人的血，只到了这里后，杀的人也不少。
佛缘？怎么可能与她相干。
“施主不必妄自菲薄，世人所作所为，皆有佛祖定论，老衲幸得窥探一二，施主的确佛缘不浅，这串佛珠施主不愿收下，老衲便不勉强了，只是有一件……”
“施主非寻常之人，命格特殊，老衲无法窥探分毫，施主凡事需三思后行，莫要因逞一时之强而悔恨终生。”
“方丈所言，我记下了。”顾长宁应道。
“你去吧。”说罢，净初方丈便闭了双眸。
像是什么也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顾长宁闻言，没有半点停留，直接起身离开了。
回厢房的一路上，她看起来都有些心神不宁，两个丫头早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对，绿水本想开口问，但被静香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等回到厢房的时候，南宫允已经在屋里了，是以静香二人便没有跟进去。
“静香姐姐，刚刚为什么不让我问啊，王妃看起来明明跟平常不一样。”绿水不解地问道。
“我自然看出了王妃神色有异，只是王妃从净初方丈那儿出来，若是连方丈都解不了王妃的忧虑，咱们问了，也不过是让王妃徒增烦扰罢了。”
“……哦。”
“有王爷在里边，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静香说着，朝屋门看了一眼。
屋子里的南宫允，在见到顾长宁的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即便顾长宁在进屋之前已经整理好了神色，他还是看出了问题。
“赵刚说你去见了净初方丈？”南宫允轻声问道。
像是没有交谈的欲望，顾长宁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可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从你回来，情绪就不大对。”说话间，眸子里的神色逐渐转冷。
“没有。”
她总觉得净初方丈的话似有言外之意，可认真想起来又想不明白指的究竟是何事。
是她去庄子避祸？是留下这孩子？还是旁的什么？
想了许久都没有头绪，她便暂且放下不想了，抬眸对上了南宫允的眼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是等许久了？”
见她恢复如常，南宫允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弯唇道，“没多久，回去吗？”
“……好。”
一行人如来时一般，二十几人的车队，缓缓朝着庄子行去了。
当晚南宫允没有回昭王府，而是和顾长宁一同在庄子上住下了。
次日天色将黑之际，才从庄子里赶出了一辆马车，一路驶进了帝都城。
一直在昭王府附近蹲守的探子们，见他们回来，急忙去向上级禀报情况了。
探子们这边刚走，那边万向就收到了手下人的禀报。
拿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万向便去报给了南宫允，“王爷，那些人走了。”
“玉烟，”南宫允对身后那身着白色大氅的女子道，“你们一会儿趁着夜色，赶快回去吧。”
“是。”玉烟一边应话，一边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折好后递给了万向，开口道，“劳烦队长先叫人收起来，这些日子王妃不宜再穿这个了。”
见万向点了点头，玉烟才同身后的蓝田一起行礼退下，找了身暗卫的衣裳穿了，趁着夜色回了庄子上陪顾长宁。
……
盯着昭王府的探子们回去见了他们的将军，为首的那人开口禀报道，“将军，昭王和昭王妃回府了。”
“可是你们亲眼所见？”那将军身体壮硕，皮肤黝黑，面上神色不怒自威，只这么问一句，便给人以深深的压迫感。
“是。”几人齐声答道。
“都回去仔细盯着吧，发现问题即刻回来报我！”
“是。”
很快，破旧的小屋里便只剩下了那将军一人。
这是城西的一处荒废院落，其他人各自隐在别处，藏匿着行踪，这位将军独自住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手下的人有事禀报才会找来，倒也还算安全。
他昨日收到消息，郑先生已经带着他家王爷往帝都赶了，不日便能抵达。
等王爷来了，这场大战才算是真正开始。
想着郑先生送来的信，将军不禁叹了口气，他们王爷身子不好，岭南人人皆知。
在他自己的封地里，岭南王的确算得上体恤百姓，一心为民谋福祉。
可这番引起帝都大战，对帝都的百姓何其不公。
皇族之争，百姓何辜！
郑叔旭的意思是叫他们尽早做好部署，信中也给了具体的方案，这是他能想到的，能最大降低降帝都伤亡的法子。
岭南王要的只是那个皇位，至于为这件事会死多少人，他不在乎。
越是在最后关头，便越是放不下心中执念。
郑叔旭劝过，一次不成，两次不成，他便知道劝说，对岭南王而言并无用处，也就放弃了。
这次能不能成事，对岭南王自身来说，不过是遗不遗憾罢了，但对于追随他的这些人来说，包括郑叔旭在内，若是成了，那自然是从龙之功，从今往后，富贵荣华。
若是不成，便只有死路一条。
而郑叔旭聪明就聪明在，他并未将岭南王命不久矣的事情告诉任何人，除了他和岭南王，便再无第三人知晓。
和所有人一样，那将军也不知道岭南王的身子究竟坏到何种地步，他如今担心的是手下弟兄的安危。
郑叔旭已在信中说明了部署方案，等他安排下去，战争一起，手下弟兄的死伤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这么些年的兄弟情义，少了谁，他心里都不是滋味。
可这些都是他必须要做的，身在其位，需谋其事，不管换了谁在这个位置都是一样的。
破旧的小屋，烛火更是昏暗得厉害，跳动的光影下，将他挺拔的背影映出了些许老态，只见他吐出一口气，抬手将门外的人唤了进来。
开始部署了。
接下来的四五日里，帝都的商铺关门的关门，越来越多的百姓闭门不出，街道上是前所未有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