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宓马车刚入宴家的时候,天色刚刚擦黑,宁汝姗早早得了信,站在院中等候,只是没想到没等到容宓,先看到马车上下来一人。
“宴郎君。”宁汝姗吃惊地瞪大眼睛。
只见宴清已经穿上薄披风,比临安时见到时单薄萧索了许多,更让人惊讶的时,他神色中的细微变化。
高贵清冷的宴家大郎君,就好像那只高高在上,从不曾落地的仙鹤,就这样突然地降落在人世。
他第一个下了马车,站在马车边上,紧张地把人扶下来,手指一直握着容宓的手腕,眼睛更是一直没离开过她。
宁汝姗见状,眯了眯眼。
趴在假山上的宁岁岁也倏地一下坐了起来,推了推认真看书的长生,捂着嘴巴小声说道:“你爹也来了!”
“快看啊,别看书了。”她着急地把他的书抓走,按着他的脑袋朝着下面看去。
长生一愣,脸上顿时露出笑来。
“爹!娘!”
长生难得露出一点孩子气,三下五除二地滑下假山,宁岁岁直接从假山上跳了下来,也跟着跑了出来,嫩黄色的小裙摆在空中飞扬,像一只灿烂的小蝴蝶。
只是两个小孩还未靠进容宓,就被宴清拦住。
“你娘不舒服。”
宴清一句话,长生和岁岁立马乖巧地站在不远处。
长生可怜巴巴地看着娘,忧心说道:“是弟弟妹妹让娘不舒服吗?”
按理生产在即,容宓此时不该回来的,但她又莫名执意回来,容祈和宴夫人只好派了不少人去接,幸好路上有程星卿一路照顾,也算有惊无险。
“不耽误你去见容祈,我这里有阿姗呢。”容宓拍了拍宴清的手,唇色雪白,但精神倒还不错。
“既然都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宴清扶着她的手,随意说着。
容宓却是懒得理会他,只是淡淡地赶着人:“你们不急,祖母那边却是缺人的,快去。”
宁汝姗惊讶地看着宴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当真乖乖离开了,一时间叹为观止,见人看不见背影了,这才对着容宓竖起大拇指。
“胡闹。”容宓伸手,“还不扶着我。”
宁汝姗连忙上前扶着她,又对着身后两个亦步亦趋的小孩说道:“不用跟在我们后面,自己去玩吧。”
长生摇摇头:“我要跟着娘。”
宁岁岁也跟着脆生生说着:“岁岁要跟着长生。”
宁汝姗的视线落在宁岁岁身上,宁岁岁立马扭头不理她。
“呦,你家这只跟屁虫这是怎么了?”容宓看得啧啧称奇,打趣着。
“等会再说吧。”宁汝姗收回视线,无奈说着,“你这日子可就这半个月了,怎么大费周章回应天。”
她以为容宓以为广德危险,特意又说道:“容祈说广德早已被安定军接手了,安全得很,你这千里迢迢回来,容祈每天都要抓着冬青问你的情况……”
“嗯?”容宓突然扭头打量着她,细眉一跳,脸上的笑容突然神秘起来,那张娇嫩如牡丹的脸靠近宁汝姗,哼哼几句,“呦呦,呦呦,瞧瞧,听听,仔细琢磨琢磨这个口气。”
宁汝姗沉默,一本正经说道:“阿姐都是当娘的人,怎么还这样不着调。”
“啧啧。”容宓摇了摇头,“我是不着调,可我看你是不对劲啊。”
“和好了。”她出其不意,直接笑眯眯地问着。
宁汝姗沉默片刻,但出人意料地大方承认着:“嗯。”
“真的啊!”容宓愣了好一会儿,大喜,“怎么好的啊,跟我说说。”
宁汝姗索性和她挑了一处凉亭坐下,捏着她的手指,反客为主:“你和宴清怎么好的,我就和容祈怎么好的。”
她带着一点促狭打趣道:“阿姐先说说。”
容宓惊讶地打量着面前之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得了了,都敢倒持太阿,授楚其柄,和我一换一啊。”
宁汝姗只是抿唇,微微一笑,唇颊两侧梨涡浅浅,讨巧又无辜。
容宓一向不是个忸怩羞涩的人,大大方方说道:“如果有人愿意为你千里奔波,只为了陪我一起承受生育之苦,我自然是感动的。”
“你是说……”宁汝姗惊讶说着,“宴郎君是直接从西南到广德的?”
“嗯,听说还在西南吸入毒瘴,张大夫让他好好休养,但他一直记着我的产期,怕我在应天之战中受惊,跑死了四匹马,五日前的凌晨才到的。”
宁汝姗惊得合不拢嘴。
“那他的身体?”
宴清的身体可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连着天气变化都会大病一场,眼下天气还未彻底转冷,就已经披上披风,这些年都是精心照顾的,唯恐有一点差错。
“我也不知道,他说凭着一口气骑马来的。”容宓眼波微动,突然说道,“你能请张大夫帮宴清看看吗?”
宁汝姗不敢保证,只能委婉说道:“张叔脾气可不好,得要问问才行。”
“是了,早就听说他脾气不好,除了韩相谁的面子也不给。”容宓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昨日才退了烧,能下床之后就立马要启程找容祈。”
“我怕他来回奔波,只好跟着他一起来了。”
宁汝姗皱眉:“这也太危险了。”
“没事的,小程大夫也把过脉了,我身子不错,前几个月胎位不好,养了许久,反而是误打误撞,养的我现在身体不错。”
两人各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阿姐也是胆大。”宁汝姗轻声感慨了一句。
“你呢?”容宓岔开话题,八卦问道,“你和容祈又是怎么回事?”
宁汝姗无奈说道:“大概是生死之后,那些虚无的纠结都会消失不见。”
“那日我见他从天而降,一夫当关的架势,又看着他站在城门口抬头看我的模样。”宁汝姗蹙眉,可随后又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我恍惚下面站着的人是初见时的少年郎。”
“那个跟我说一直向前走的人,现在终于站在我面前。”
宁汝姗缓缓说着:“我想着,我大概还是压抑不下这样的悸动,我心疼当年眼盲的世子,也恍惚陌生成了枢密院同知的世子,可没想到兜兜转转,你看还是回到了原点。”
容宓闻言微微一笑,打趣着:“容祈该庆幸,当年打马游街的状元郎足够英俊。”
宁汝姗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本正经说道:“确实,当年的探花就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