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杨柳提前半小时到了“一江春水”，找芹姐摊牌。 .
在芹姐的办公室，她说：“芹姐，我向来尊重你，但是最近有些事情你做的太过分了，如清清，她只是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家里还有重病的母亲，生活那么艰难，你为什么总是让她陪酒把她往火坑里推？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真的忍心？如我，昨天晚被下药被带走，要不是有朋友及时来救，险些出事，这件事我保留报警的权利。从今以后，我和清清是单纯的跳舞，表演完走，陪酒陪唱的事情不要找我们，你答不答应？如果芹姐觉得为难，那我立刻带清清离开，这条街那么多酒吧，总有场子愿意要我们。”
杨柳心头窝着一口气，因此这番话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不留一丝情面。
芹姐也是色厉内荏的主儿，一见着杨柳跟她来真的了，当下便赔笑道：“未央，你看你说的这是哪里话，你和清清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喜欢得不得了，行啊，我同意，以后你和清清是跳舞，其他的事情肯定不再麻烦你们……昨晚的事情，也真是个意外，那刘老板也不知道你是涛哥的人，要是知道，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你啊。未央，涛哥那边，你帮我多说说好话，我一个女人家撑起这家店也不容易，希望他不要跟我计较，多关照关照我的场子……”
芹姐的话让杨柳很意外，难道涛哥已经放出风声了？
她灵机一动，眼下正是提要求的好机会，她说：“我在涛哥那里没什么影响力，我说话他也不一定会听，今天我只说我自己的事情。我的孩子已经幼儿园了，我每天这样深更半夜回去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芹姐你也有孩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以后每天晚还是表演三场，半夜十二点准时下班，芹姐你看行吗？”
芹姐赶紧点点头，“行啊，这都不是事儿，你早点回去陪孩子们，也好。”
“那谢谢芹姐了。”
从芹姐办公室出来，杨柳松了口气，她原本打算，如果芹姐再为难她她立刻辞职。最近店生意好，她手头也有了点积蓄，再加唐唐和络络也越来越大了，为了孩子们，她也不能总是混迹在风月场所。每天晚幽灵似的出来，凌晨满身酒气地回家，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颠倒生活，只能给孩子们的成长带来负面影响。
杨柳到后台换衣服化妆，准备登台。
刚把自己做的鹅毛头饰戴，清清哭哭啼啼地跑进来，膝盖还淤青一片。
杨柳忙问：“怎么了，怎么回事？”
“我正在台跳舞呢，有个喝醉的男人爬来，一把把我推到了，又打又骂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清清抹了抹眼泪，左脸颊清晰可见几道指印。
杨柳气得不得了，“保安呢，保安给轰走没有？”
“来了，可是一看是个地头蛇，不敢得罪，又给放了。”
“真是他妈的！”杨柳忍不住爆粗口，真是窝囊，这个不敢得罪，那个也不敢得罪，窝囊透顶！
杨柳劝她，“你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吧，芹姐都不敢惹，咱们也别找不自在了。”
清清点点头，想起最近的一系列糟心事儿，悲从来，抱着膝盖嘤嘤地哭。
杨柳叹了口气，“想哭哭一会儿吧，你在后台呆着不要出去，等我下了场子再跟你好好聊。”
说罢，杨柳迅速换了一身白色演出服，匆匆登台去了。
这身服装是她最近设计的，衣的袖子是镂空的，显得胳膊更加柔白纤细，下身的短裤外面罩着一层薄纱裙，配合着头颇具民族风格的羽毛头饰，往台一站，只觉得空灵秀美，超凡脱俗。
为了配合今天的装扮，她特意选了一首舒缓的舞曲。聚光灯下，她随着音乐的节奏在钢管旋转、倒立、乃至飞翔，或激昂澎湃，或静如止水……正当她全身心地沉浸在舞蹈的世界之时，一个男人突然爬台来，脚步踉跄，冲着她扑来。
杨柳一愣，猛然想起清清说的醉汉。她动作不停，一个飞身旋转到钢管最高处，躲开了那个面目丑恶的男人，然后迅速下滑，长腿一伸，一脚踹在男人的屁股，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尖叫，像一颗肉弹一样飞了出去，砸在了地面。
整个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音乐在继续，舞蹈也在继续，杨柳镇定自若，丝毫没受到任何影响。
台下一片叫好鼓掌声，杨柳随意扫了一眼，知道自己又圈粉了。
而在不远处的一个昏暗角落里，一个夹着雪茄的男人放下望远镜，嘴角轻轻扬了扬，满眼的兴趣盎然。
他伸出两个指头勾了勾，一个随从立刻凑来，低声叫：“涛哥。”
“去处理了。”
“是。”
表演结束后，杨柳迅速回到后台，清清还坐在原地，呆呆地正在发愣。
杨柳知道她一定有心事，问：“怎么了清清？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姐帮你参谋参谋。”
清清抬头看了看她，叫了声“姐”，眼泪便又簌簌地往下落。
“怎么了？”杨柳着急起来。
“我妈化疗了五次，家里的钱已经全部掏空了，我爸现在想放弃……”
清清说不下去了，又痛哭起来。
杨柳急忙安慰她，“缺钱是不是？我这还有一点儿，你先拿去用。”
清清泪眼婆娑地摇头，“不是……我爸说，要给我妈治病也可以……他让我嫁给……嫁给他以前的一个同事，我大二十岁……老婆死了，儿子……十五岁……给我家……给我家五十万……”
杨柳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爸怎么这样，这不是卖女儿吗！”
清清哭得更加伤心。
杨柳看到她脸的泪痕，鼻子也酸溜溜的，她在清清身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几年前奶奶生病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走投无路求助无门。
她有过那段绝望的岁月，如今看着清清悲痛欲绝，又怎能忍心？
杨柳打定主意，轻轻拍着她的肩头，说：“清清，你听我说，你不用嫁给那个老男人，不是五十万吗，我帮你想办法，你相信我。现在不要哭了，洗洗脸化个妆，一会儿又该台了。”
清清望着她，“未央姐，你有什么办法？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够艰难的。”
“我有个朋友，经济条件很好，可以借钱给你，五十万不是天数字，只要你能吃苦，两三年还完了，要是嫁给那个老男人，你的人生毁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是不是？”
清清立刻擦了擦眼泪，猛点头，“好的姐，我都听你的，谢谢。”
安慰好清清，杨柳翻着自己的衣架，准备挑下一场表演的衣服。
这时候芹姐走了进来，还没说话，先“呵呵”笑了两声，杨柳问：“怎么了芹姐，有事吗？”
“到处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儿呐！涛哥来接你了，快收拾收拾出去吧。”
“什么？！”杨柳大惊失色。
“哎呦，涛哥等了你很久了，到底是年轻人啊，发展是快，一天不见想得慌。”
“可……可是我还有……还有两场演出呢……”杨柳说话都不利索了。
“没事儿，卓玛替你。”
芹姐说罢抓着她的手往外走，“快走吧，涛哥还在包间等着呐，他要是不高兴了我可担待不起。”
杨柳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芹姐到了牡丹厅。
包间门打开，杨柳没想到，里面只有涛哥一个人，正静静地抽着雪茄，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打火机。
“涛哥，您找我？”
涛哥抬起头，盯着她的脸蹙了蹙眉头，“去洗干净。”
“哦。”杨柳想起来了，他说过，见他的时候不要化妆，“好的，我马去洗。”
杨柳迅速回后台卸妆，镜子的那张脸仍然白白净净，像新剥了壳的鸡蛋。幸好皮肤底子好，否则这样常年熬夜，不知道要长多少斑和痘。还有四个月她满三十岁了，她已不再年轻，不像清清那样娇娇可人，宛如一朵娇嫩的花儿，自己满眼都是岁月积淀的沧桑，涛哥到底看她什么了？内敛成熟？笑话，哪个男人不喜欢小姑娘！
杨柳卸完妆又换下了身的演出服，穿店里统一配备的红色旗袍，收拾妥当后立刻回了牡丹厅。
涛哥还坐在原地没动。
“涛哥，您要喝什么？”她问。
涛哥掐了雪茄，站起来，“跟我走。”
杨柳失声叫道：“涛哥，我……我不出台！”
涛哥顿了脚步，微眯着眼睛盯着她，“你在想什么？”
“我……我纯粹是跳舞的，不陪……”杨柳小心翼翼地说着，紧张得不停吞咽唾沫。
涛哥皱了皱眉，意味深长地笑笑，伸手抹了一下她眉心的汗，“你想象力很丰富。”
他靠着她很近，喷出的热气在她颈窝缠绕，很痒。
“陪我出去吃东西。”
杨柳脸色一红，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刚才……自己在乱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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