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晖动作一缓,他抬头,那人站在光的对立面,瞧不清长相:“你是?”
“我是你大爷!”冯耀林显然把话当成挑衅,蓦地揪住他衣领,瞪着眼珠,那剑拔弩张的模样,看这局面是要打起来。
程简正欣赏他出神入化的技术,对此一头雾水,两秒后才回神,等撒腿冲上舞台时,四周已经挤满了乐队成员,她被挡在人墙外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插进去。
就听见冯耀林醉醺醺的声音:“怂货,不敢跟我还手?”
然后从裤兜里掏出半截皱巴巴的香烟摔过去,沈晖礼貌性地笑了一笑:“我不抽烟。”
“不抽?”他朝旁边两名壮汉勾勾手指头,嘴里骂道,“给脸不要脸。”
闻声,主唱连忙开口解释:“队里鼓手回老家了,他是我们半路捡的,不知道跟您有过节,还请冯少……”
“你以为道歉有用啊,那我冯耀林岂不是白混了?”
主唱立马保证:“您放心,下回肯定不用他。”
“下回关老子屁事?”冯耀林手有点抖,擦了三次才敲燃火机,都知道他的脾气,不敢劝,只好将那个倒霉蛋控制住,任其发落。
紧接着,里面响起不着调的鼓声。
“让我进去!”
意料到事情的严重性,程简急了,自己扒不开人墙,绕了两圈,这些家伙胳膊跟举过铁似的,梆硬,她实在无缝可钻。
想到男神被人欺负,当下也顾不上体面,那个娇小的身影从舞台中央抡起一根落地支架,嘴里喊了什么没人听清。
那一下带动着话筒,发出“嗡——”地一声,还以为耳鸣了,人群听见动静瞬间散开,直到那根金属撞向冯耀林的背脊,在场的大气都不敢出。
“操,找死!”他回头。
程简却没搭理,她见沈晖让俩壮汉按到鼓面上,头顶被浇了白酒,衬衣还滴着水,半根烟咬在嘴边,差点喘不过气,那形象,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她气得浑身发抖:“都给我滚开!”
敢跟冯耀林叫板的姑奶奶,那俩人也不惹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撒手,赶紧退到一旁看戏。
听到熟悉的嗓音,沈晖把烟蒂从嘴里取出来,他低头掐住喉咙咳了两声,然后陷入沉默,不愿起身,唯恐被对方撞见这幅模样。
“你喜欢他啊?”冯耀林揉了揉后背,没站稳,往后退两步,一脸不甘心。
见状,周秀芬立马动身,她将人扶好,语气也不大友善:“行呗,翅膀硬了敢跟哥们较劲了?没看他醉成这样,你有病吧!”
“你替他说话,也不看看……”程简面色冰冷,她挡在沈晖面前,咬着牙,“这是人干的事?”
“他从小到大没少干过,现在站出来,你什么意思?”周秀芬是气不过,总觉得那丫头仗着冯耀林的喜欢才敢胡作非为。
还能有什么意思,程简攥紧拳头:“他对付别人我管不着,欺负我朋友,玩呢?”
“你朋友,哼。”周秀芬瞄了一眼,“那我们算什么,这些年真白瞎了,就你丫不讲义气。”
程简刚要理论,就听见背后剧烈的咳嗽声,她心里“咯噔”作响,转身便蹲下去,小心询问着:“还好吗?”
“嗯,我没事。”沈晖眼神躲了下。
LED灯的光线迎面而来,她发现他两颊潮红,脖子也被掐出一道血印,心里憋屈,气冲冲地看向对面:“你给他灌酒了?”
还是头回见她发火,冯耀林没心没肺地笑:“他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喝不得,真矫情。”
程简知道沈晖滴酒不沾,是因为酒精过敏,她连忙把他扶起,小声道:“我送你去医院。”
“这点小事,不用……”
“听我的,去医院。”她不由分说,带他往门口走。
冯耀林这会酒醒了,他掐住火机,心里发酸,看着那俩人渐行渐远,一屁股坐在军鼓顶面,对旁边的女人说:“别败兴,我们继续,喝!”
另一边,程简在马路口拦下出租,把沈晖送进去,跟他并排坐着:“师傅,去附近的医院。”
司机没做声,只是踩下油门,闯了两个红绿灯。
“谢谢。”沈晖面朝窗外,又咳嗽几声。
程简心疼死了,取下围巾戴在他通红的脖颈上:“你……别跟我客气。”
“为我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和你朋友闹翻,不好。”沈晖声音有点儿嘶哑。
程简却蹙起眉峰:“他们不算。”
“你这样……”
“你好好休息。”程简很担心,他感冒初愈,如今半个身子被酒浸湿了,衬衣也黏着肌肤,冷飕飕的,冰凉刺骨。
下车后,外头凛冽的晩风一吹,沈晖还在咳嗽,他眼眸下垂,身体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寒颤,程简扶住那只胳膊的手,压根没敢用劲。
凌晨两点左右,医院里只有值班医生,换好病号服,沈晖躺上病床打点着滴,在日光灯的照映下,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得不像样,嘴唇发紫,却还给出一弯笑意。
“真没事,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他说。
程简猛地摇头:“我不要。”
有点撒娇的意思,沈晖没办法:“明天还得补课,你回去睡一会,我就好了。”
“你这个样子还给我补课,是不是傻?”她一下没忍住,眼泪哗啦啦地往毛衣上掉,只好用力擦了把面颊,而后仓皇看向别处。
房间内是消毒药水的气味,刺鼻又难闻,混着白酒的味道,沈晖干脆坐起来,靠向枕头,他不擅长安慰人,便换了话题:“你冷不冷?”
“不冷。”她吸吸鼻子。
让小姑娘陪自己挨冻,沈晖心里过意不去:“你还是……”
“我去跟护士要个炉子。”程简突然起身,她飞快走出门外,在去值班室的路上抹着泪水,不由得捂住嘴,没忍住,站在空旷的走廊里泣不成声。
她替沈晖委屈,凭什么,凭什么呀……
“哎,这是怎么了?”护士刚好解手回来。
看着白大褂,她把眼泪又憋回去:“可以给6号床添个火炉吗,太冷了。”
居然把人给冻哭了,护士感到歉疚:“现在就送过去。”
“谢谢你,我自己来吧。”
程简把炉子带入病房,她抬起脑袋,见沈晖头颅微垂,闭上眼,半躺在原处,似乎睡着了。
她轻拿轻放,蹑手蹑脚地凑近,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这才舒口气,把被子小心掖进去。
“程程。”沈晖突然挣开一道缝,他声音温温的,像二八月的暖阳:“为什么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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