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区的运营已然成熟,各部门员工在问题的处理上也愈渐炉火纯青,就连“魂归”的小食都许久没人抱怨味道不对,可见厨师是从基础掌握到了精髓,在这种井然有序的规则下,钱洢洢是一天比一天闲。
要不是为了看她刚学着翻身的小侄儿,隔三差五的露个面,还真会让人误以为她是出门逍遥去了。
出门逍遥暂时还做不到,但不妨碍她上山逍遥,只是这“逍遥”在众人心里变了味,逐渐演变成各种话题,甚至因为她本人名气太大,事迹太罕见,竟出现在了茶楼说书先生的嘴里,有些嗅着铜钱味亦或是真心崇拜她的人还编写成了话本子在乡里街坊传阅。
将她生意人的身份写的神乎其神不算什么,毕竟在粮朝开发旅游区这事她是第一人,写的再夸张也能接受,可以她和莫苦为主角的情爱话本子是怎么回事?
仙女下凡撞进憨憨公子怀里、七世归来仍是你、拜倒在老大石榴裙下、抱着孩儿上门叫娘……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认真的?
钱洢洢躺在摇椅上嚼着臭豆腐,手里唰唰翻着各种话本子,越看嘴扁的越凶。
“未婚先孕?”她将话本子举在眼前,读起了上面的一段话,“本皓月当空,倏地狂风乍现,黑云遮月,林间落叶犹如鬼魅般飘进漆黑房里,钱姗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像战场上的鼓点一样落得重而沉,整个胸腔竟有些微微发痛,这几日本就不安,今日尤甚,尚没来得及回想这一生中有何大事还未发生就模糊闻得屋外传来细小唤声,一声声‘娘亲’叫的越来越清晰,清晰地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脏兮兮的婴儿,是了,她有一个孩子,一个被她生下来就扔掉的孩子。”
卧槽,三观不正!
她啪的将话本子扔出老远,本来想着别人的笔杆子她管不着,但这简直是在败坏她的人品,假的也不行。
“你说说这写的什么鬼东西?未婚先孕?你干的出来这事?行,就算你干的出来,扔孩子的事我也干不出来。”她愤懑的拉着莫苦发泄,“不养就别生,生了就得养,这是谁写的?这分明是在教坏世人,我要上衙门告他。”
莫苦默默承受着她的怒火:“你别生气,其实钱姗姗也有苦衷……”
“别叫这个名字。”连名字取得都如此敷衍,怎么不叫钱二二、钱四四,钱洢洢越想越不得劲,“有什么苦衷,是马上就要嗝屁了还是咋地,不问孩子的意见就生下来,又不问孩子的意见就扔了,当娘能是这么随意的事吗!”
行吧,论口才莫苦有自知之明,不欲与她争辩,便只得转而说道:“钱……她的确是有苦衷,并非是真的不要孩子,其实这话本子很感人,在乡亲们之间传阅度和口碑都不错。”
钱洢洢歪头看向莫苦,瞳孔睁大的连鼻孔都顺带用上了力,满脸写着“不信”二字,古时候的人接受度这么高的?
当然不是。
现在他们能接受话本子中这么写,完全是因为见识了旅游区建设过程中的各种打破先例,且结果并不坏。
“你看过?”
不然怎么会知道感人?
“没有。”莫苦害羞的摇手,“看了一点,都是听人说的。”
没看就没看啊,害羞个什么劲。
“这么说来,花大娘看过?”
这些话本子都是花大娘搜集来的,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看看,说可好看了。
更神奇的是,花大娘居然还时不时的问她有没有看,若说没看,还得拉着她说道说道其中的情节,说道动人处两眼眨眯眨眯的盯着她看,看得她一肚子问号。
“我觉得,改天应该让花大娘做一番全身检查,尤其是眼睛。”说完钱洢洢点了点头,在心里下了决心,开始盘算着日子。
“啊?”莫苦不知话题怎么就跳到这了,“她眼睛怎么了?”
钱洢洢:“她最近老盯着我看,而且还是那种……那种挤眉弄眼的看,会不会是长了什么进而影响到精神?”
“这么严重?”莫苦一听立马心都提了起来,“要检查,尽快检查。”
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严重病号”的花大娘正兴致勃勃的搜集话本子呢。
“昨个又出了一本,‘美俏娘子俊相公’,这回是无尘先生写的,无尘先生向来文笔细腻,情节丝丝入扣,让人情不自禁将自己代入角色之中。”三五人群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说起最近流行的话本子,“最后还写到了主角成亲生孩子,这本花大娘一定要推荐给钱姑娘看。”
“对对,尤其是成亲那段,这俩孩子都多长时间了,怎么也不急。”
“哎,我是左也暗示了右也提示了,就差把‘你俩赶紧成亲’这句话说出口。”花大娘就和普通人家为孩子操碎了心的老母亲一般无奈,“拿张结婚证以为就能忽悠人了。”
“结婚证?什么东西?”
“什么结婚证?我说这个了?”花大娘没捂住嘴说快了,瞬间装起糊涂来,一看一个无辜,“是哪个话本子里发明的新说法?”
“话本子里的?我得仔细看看。话说回来,这俩孩子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总归是男未婚女未嫁,天天的腻在一起不是专招人闲话吗。”
她何尝不知道,可知道归知道,没法管啊,尤其是两个孩子都是有主见的人。
花大娘左思右想,好些闲言碎语虽没有恶意,但听着很不舒服,谁会愿意没事把自个儿的私事当玩笑在众人里传开,索性摊开了说,看看这俩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洢洢啊,小猴子怎么样?”晚上吃饭时,花大娘犹豫半晌决定以这句话为开端。
钱洢洢:“挺好的,翻身翻得可勤快了,天天咿呀咿呀的吵着要人陪着玩儿,是个闹人的主,长大了肯定比狗蛋还调皮。”
“那就好。”花大娘幽幽叹了口气,“我跟你花大爷这辈子也没别的愿望,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钱洢洢想也未想的说道:“快了快了,小天哥最近和冬霜走得可近了,那殷勤献的,啧啧,我都快不认识了。”
花大娘一口饭哽在喉中好一阵才咽下,轻咳一声道:“阿苦比小天年长四岁,总不能让小天走在前面。”
“那有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不能拦着呀。”钱洢洢是真没往其他方面想,一应话说的极其顺溜,“您不知道,钱大爷爷正给冬霜备嫁妆呢,估摸着最迟过了年就会成亲,依两人的性格肯定成了亲就会要孩子,生孩子这事肯定会跑在莫莫前面,但结婚还是要落我们一截。”
“我不是说不让小……”花大娘准备了一长段苦口婆心的话欲出口,忽然顿住,提高音量惊讶续道,“你说什么?难不成那张结婚证……”
“诶?!!”钱洢洢比她更惊讶,“您知道结婚证?莫莫给你看的?”
“不,不是。”花大娘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那结婚证是她去收拾莫苦房间时无意打翻了柜子最上面的盒子才看到的,虽说格式话语不同,但大致看下来与婚书差不离,她想了好久好久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最后只能自我解释为是两个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没曾想竟真是成亲的凭证。
“我家乡那边成亲不用婚书,用的就是结婚证。”钱洢洢并没想瞒着,但也没想着告知众人,这会儿既然话赶话赶到这儿了,也就什么都说了,“俗话说入乡随俗,改天我和莫莫补张婚书去,毕竟结婚证不能登记在册,别搞得几十年后都魂归黄土了还没有同棺而葬的资格。”
她的语气太过自然随性,可意思却又如此郑重且有力量,让花大娘再无法怀疑那张结婚证的效益,同时也很好的解释了长达一年的异常。
难怪自去年春节后她上山的频率增加,甚至常常留宿。
难怪莫苦与她之间的言行举止越发亲密,且对莫苦的动手动脚还不生气。
难怪自旅游区所有事情都稳定后她几乎天天呆在山上,好似忘了山下还有个家。
也难怪新房间的被褥从未动过,也从不避讳白天黑夜自由出入莫苦的房间。
原来都是因为他们已经是夫妻,做这些事自然理所当然。
“好,好,要补要补。”花大娘如释重负,也为自己以前有心对莫苦说出的“重话”感到歉疚。
那会儿她以为莫苦欺负钱洢洢,隔不了几天就要给莫苦上一堂关于“男女授受不亲”“何为人言可畏”“男人应有担当”的课。
现在想来,像是闹了一场笑话,想着自己唠叨的模样花大娘也着实笑了出来。
“这么高兴呢?”钱洢洢跟着笑道,“搞得我都想让您更高兴了。”
“那敢情好,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肯定乐得睡不着。”
“别,您还是安安心心睡吧,生娃这事我不跟小天哥抢,明年吧,让我再潇洒几个月。”
坐在一旁扒饭的莫苦只听不语,嘴角裂地饭都含不住,他家宝宝让他准备好明年当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