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西恩绕过密集狭窄的箱屋,人群渐少,他们来到了一处还算僻静的小楼前。
这座约有三层的楼房并不大,土墙上黄绿交织,藤蔓爬满了半面。从下往上看,可以看见顶楼栽种花草盆卉,繁盛的绿意笼盖了这座小楼。
“老头子们,我带客人回来啦!”门洞开着,西恩对着屋内大声喊了一句。
“哎哟——”
“没大没小,叫谁老头呢?”
花楹回头看去,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没好气地锤了西恩的头。男人身材健壮,赤着上身,只穿着带有辛德利亚特色的胯裙。
他头顶着一框硕大饱满的果实,仅有的独眼转向了花楹,闪过一丝惊诧:“这是……?”
西恩笑嘻嘻地作着介绍:“这是花楹小姐,是辛巴德王的贵客。”说着,他又为花楹解释道:“这是我家的老头子,怎么称呼都随意啦。反正你是辛巴德王的人,老头子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既然是辛巴德王的客人,你带她来这做什么?”
“我不是接了向导的活嘛,所以带她来这里了解了解辛德利亚,你们不是最熟这些历史了嘛。”西恩搭着男人的肩,眼神指向那框果篮:“不错啊,果园这次发的居然是芭芭果?”
“这次收成不错,所以多给了些。”男人推开了西恩,朝屋内走去,将果筐往地上一放,“你带着小姑娘来看我们这些老爷们有啥用?要想了解辛德利亚的事,去图书馆那儿找找不就行了。”
西恩凑了上去:“有你们这些亲历人在,还要那些书来做甚……”
男人有些无奈:“你倒是没脸没皮,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把你捡回来的?那些事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哎你能不能不提这件事,不就是差点死在战场上被你们捞了回来么……要不是当时我还小,以前的事记不清了,我还用得着来找你们吗……”西恩嘟囔着,从果篮里掏出一颗芭芭果,抛给了还站在门外的花楹,招了招手:“愣着干什么,快进来。”
花楹刚接过鲜红的果子,楼上便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呀,二爹,您原来在呐!快下来,咱爷俩来唠几句!”西恩兴奋对花楹说:“我二爹知道的事可多了,他是第一批辛德利亚商会的成员噢!就是这些年腿脚不方便,总喜欢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一声中气十足的唾骂从楼上传来:“你个狗崽子没事就滚远点!当初从死人堆里把你捞出来的时候没见你那么有能耐!要不是你那会儿屁点子事都记不住了,现在估计还在哭着鼻子找亲爹咧!”
西恩丝毫不怒,眉眼弯弯:“二爹你的远东话说的还是那么顺溜,看来待在辛德利亚这些年也没改了你这血气啊。”
男人拦道:“行了西恩,少说几句。”
男人转身看向花楹,微微点头道:“失礼了,西恩他一直是个淘气的小子。我们这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若没什么事,请回吧。”
西恩不满道:“喂,你这什么话,我刚把人带过来你就要赶出去,和我们讲讲……”
“够了,西恩。”男人厉声打断,“你要找辛德利亚的历史可以,但你绝对不要在这块区域里问任何关于那场战争的事!我们可没教过你揭人伤疤!”
西恩顿时不说话了。
楼上的声音也消弭了,似乎是在无声附和男人所说的话。男人缓下了声,叹道:“出去吧,你不该带辛巴德王的客人来这里的。”
最后,西恩垂头闷闷地拉着花楹出了门。
“老头子们真是的,干嘛还抱着多年前的旧事不放,多和人打打交道不行吗……”
“辛德利亚,曾经爆发过什么战争吗?”
从西恩与他老爹们的字里行间里,花楹觉察到了这三人似乎是因为某个战争而牵系到了一起。
“嗯,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在辛德利亚建国之时,我们就遭受了帕鲁提比亚的侵略。那时的辛德利亚还不是南海的小岛,而是建在帕鲁提比亚附近的港岛上,所以被攻打的时候我们差点招架不来……”西恩挠头想着为数不多的记忆,“唔,这些事都是老头子们告诉我的,别的就没见他们提过了。我是在那场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孤儿,那场战争之前的记忆我都不记得了。”
他摆着手,满不在乎道:“不过你放心啦,自那场战争以后,辛巴德王就再没让任何战火烧到重建后的辛德利亚了。这里还有结界护着,安全着呢。”
虽然西恩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但花楹还是从话语里头觉察出了那场战争的残酷。
原来西恩是战争遗孤。而刚刚所见的独眼男人、楼上神秘的“腿脚不便”的人……他们身上的伤也许都是在那场遗落的。
“这片区域里住着的,都是最先迁居到辛德利亚新址的人。我的家就在这一块。”西恩说,“算了,既然老头子都那么说了,那我还是只带你跟老前辈们打打招呼就行了。关于辛德利亚的历史,我们还是去看辛巴德王撰写的冒险书吧,那本书写得挺生动的,你应该会喜欢。”
一提到辛巴德的冒险谭,花楹的顿时寒毛紧立:“不了,你带我见见那些前辈们就行了。我对辛巴德的事迹……不是很感兴趣。”
西恩很惊讶:“嗯~我还以为,作为王的客人,你会是他的仰慕者一类的……”
花楹面无表情:“请不要说出这种如此恶毒的话。”
西恩噗地一笑,拍了拍她的肩:“哈哈哈哈,你别生气……”
虽说这块区域居住的都是资历较老的前辈们,可花楹并未在这见到上了年纪的老人,大都是中年的青壮。路过那些民居,六个人里总有一个是带着触目惊心的疤痕或残疾。
西恩非常熟悉这个他自幼长大的地方。他一一向左右邻里的人打招呼,并高声向他们介绍着花楹。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发现,有些人的目光似乎一直放在她的身上……在西恩说出她的名字之后,那些人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继续看着她。
“真像啊……”
“是挺像的,如果那位还活着的话,年纪应该要比这女娃大多了吧……”
“不过那位不是先生吗?”
“别瞎说,我听露露姆女士提到过,那位确确实实是一位女性,只不过之前一直是男装打扮而已……”
“……”
这些人的私语一字不落地听入她的耳中。
当花楹忍不住把目光投过去时,那些人、有男有女,都会对她扯出一个善意的笑,然后散开,过一会又会在某一个角落聚集。这样的行为简直堵住了所有她想问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