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教练……”商孟君试探地问他，“那个录音，你还留着吗？”
“对啊，现在反正都撕破脸皮了，咱们也一拍两散呗！”丁凯高拱火道。
孙利好对他们这俩热血小伙气无奈了。
“你们是不是傻？到一拍两散的时候了？这个战队真不要了？”
“李在言不在……能成气候么我们……”苏亦皖再次小声地嘟囔。
“你得靠着一个人才能成气候，你得多不争气？”孙利好朝他怒目而视，“你身价是五个人里最低没错，但那是因为前面两场比赛你没办法有亮眼表现！要知道你们出身本来就很低，现在能有几十万已经比其他新人选手好得多了！有什么可自卑的！”
孙利好的话击中了苏亦皖的心。
向来他都是比较卑微懦弱的，而方才看到自己的身价才30万，是队友里最低，也是唯一一个的30万，心情更是不由自主地沮丧起来，满心都是卑微的想法。
不断地担心着自己未来职业生涯，甚至在默默害怕着会被换掉。
孙利好即便在讲述着自己的往事，也没有忽略掉他的心情。
这让苏亦皖突然信心倍增，一扫心中的阴霾。
“那录音就等着我们拿到冠军的时候，公布吧。”汪领泽淡淡地说着，眼神却变得格外炽热，“等到那时候，我们帮你一雪前耻。”
孙利好被他这难得炽热的眼神感动了一下，但还是摆摆手，“雪个啥啊雪，你觉得，他们会任我拿着一颗不定时炸弹，等着威胁他们吗？
一手交钱，一手签合同的时候，他们早就把我家都给抄了，房子车子家里大大小小的物件，随身物品，全都抄了，只给了我一身他们买的衣服，以及一张存了一大笔钱的银行卡而已。
至于我的网络信息，他们也删的一干二净，不留任何我反抗的空隙。
那录音，我录在原来的手机，电脑里有备份，也上传到了自己的网盘里，甚至给了我老婆保管。
但是，全都被他们搜刮没了。”
“你还有老婆啊！”丁凯高惊讶道，“你老婆呢？”
孙利好嘿嘿一笑，“改嫁喽。”
见他这么毫不在意的模样，商孟君疑惑道，“你虽然被逐出GPL了，好歹你也有一大笔钱，你老婆跑啥？”
孙利好又从随身裤袋里拿出一根烟来，悠悠地点燃，抽了一口。
“你说，她跑啥呢？”
这半反问，半疑问的短短一句话，让场面陷入了沉默。
联想到前面，孙利好说将录音交由老婆保管。
想必，他老婆也被策反了。
再想着孙利好这么久以来，跟李在言一样，似乎没着没落，从未联系过任何家人朋友的状况。
大家都明白了些什么。
孙利好不仅被逐出GPL，还因为录音的事情，被迫不能再和原来的家人朋友接触，生怕他的关系圈里有人得有那份录音的备份。
难怪这两年酗酒度日，原来竟是妻离子散，众叛亲离，孑然一身，只剩一笔钱，和一个重回GPL的机会罢了。
“元柳鸣……元队他居然还能对你不离不弃，实在是难得。”商孟君小声说道。
“是啊。”孙利好哈哈大笑起来，“他是个大傻子。不过，我出事那会儿他还不跟我交好，之后某天我在大街上因为喝得烂醉，醉倒在GPL的比赛场馆前面时候，他发现了我，这才认识了彼此。
彼时，因为我的老实表现，他们对我的监视已经撤掉了，元柳鸣成了漏网之鱼，我这才有了个能说说话的朋友。”
当然，他实在是憋不住心里的苦闷，在一次喝酒后，借着酒劲半醉半醒地跟元柳鸣交代了全部的事情。
那时候元柳鸣早已退役，是队里的主教练了，自然对这种情况有所耳闻，所以很快就信了他的话。
并打算全力帮助他重回GPL。
直至今日，发现了李在言这个天纵奇才后，立即兴冲冲地跑来找自己，让他重回GPL。
听到录音已经没有了，四个人都一脸泄气。
孙利好这是永远都无法平反了。
“孙教练，那五个打假赛的家伙，这两年来也没看看你啥的么？”苏亦皖忽然问道。
“看我？”孙利好笑了，“不说有心没心的话，我连父母都不能回去看一眼，更何况他们？”
“那……既然要你帮他们背黑锅，这意思就是保存他们五个的职业生涯，让他们继续用曾经世界冠军、实力超群但是被赌狗教练坑了的人设，继续炒盘口赔率，帮那十二罗汉赚钱，是这样没错吧？”
商孟君提出了疑问，“那为什么他们在之后反而销声匿迹，没有声音了？”
更奇怪的是，哪怕是退役后，连直播都没开，直接就人间蒸发了。
“该不会是被……灭口了吧？”
丁凯高闻着空气中仍然若隐若现的汽油味，突发奇想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想法。
孙利好轻轻摇头，“我之前说过，他们会退役，大约是因为实力不济，全凭我战术研究得当，才得了冠军。
都是一群新兵蛋子，才一年的大赛经验，失去我这个鬼才教练的加持，他们肯定被打回原形，为了不想被看出自己真实水平，所以，这才选择退役，而且也不直播吧。
毕竟，他们那次得到的钱，也够他们花一辈子了。”
“……但这个理由现在听来并不成立。”汪领泽冷声道，“会为了钱联合起来打假赛，又怎么会放弃后续的利益？怎么说都得再打两三年，等真的臭名远扬了才退役吧。”
孙利好看向他，突然怔住了。
他的眼睛变得迷离起来，“也许，是因为……他们，多多少少还顾念着我。”
都只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刚出世不久，被那么多钱迷了心智情有可原。
但看到待自己如同己出的教练，因为他们的过错而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他们心里也是自责悔恨，在多少个夜里辗转反侧过吧。
所以他们选择集体退役，不再露脸，砍断所有跟神誉有关的联系。
也算是对他的关爱错付一种无声的道歉。
也正是因为如此，孙利好更加酗酒如命，因为心中五味陈杂，无处可述，只能寄情于酒精上。
若是只有怨恨和愤怒，单一单调的，倒还好说。
但心里同时还有宽恕和柔软，两种情感相互打架，天人交战，实在让他煎熬极了。
孙利好一阵心酸涌上心头，鼻头毫无预兆地酸了一下。
他背过身去，故作轻松地道，“不知道李在言那小子被带走这么久了，谈得咋样了？是不是已经被陆思微拆吃得骨血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