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他哭着说遭到了非礼,凌萧会一怒之下向那人宣战吗?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要能报仇,他什么都可以做。
湘莲看着凌萧紧张兮兮的傻脸,心底升起了一团火。
“我……”他眉头一皱,眼泪断线珠子一样滚落:“我不干净了呀——”
他话音刚落,周身突然被一簇蓝光包围。湘莲惊了一下,仔细一看,发现是凌萧给他施了个清洁咒。
刚才沾上尘土的裙子,一下子洁净如新了。
“干净了。”
湘莲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傻子,以为姐姐我不会清洁咒的吗?
凌萧被他一笑,也反应过来:“啊,不是衣服,你……你说的不会是?!”
湘莲笑着说:“我说的就是衣服。现在干净了,谢谢你。”
说罢,他抖抖干净的裙子,在月下转了个圈儿:“你看,干干净净。”
凌萧如他所料地看呆了,趁对方发愣的空当,湘莲踮起脚跟,轻轻地在魔尊嘴唇上啄了一下。
然后转身跑开了。
湘莲低着头跑出那人的视线后,忍不住给了自己一耳光。
刚才都在想什么啊!
要是真那样做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而被吻过的魔尊大人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抚着自己的嘴唇。
刚才是真的吗?假的吧?幻觉吗?心魔吗?
可是刚才这个仙子,比他心魔里的每一个幻影都要温柔。
或者还是这里她的气息太重了吧。凌萧挠挠头。
无论如何,这里是她的院子,池塘是她的、亭子是她的、梨花树也是她的。
我既然在院子里,那我也应该是唔嘻嘻嘻……
凌萧缩着膀子捂住脸,恨不得在地上打打滚儿。
当他把手松开,发现他想打滚儿的地方已经被另一个小东西占了。
那是湘莲跑掉的时候遗落的,一只小王八,背上刻着“永结同心”。
硬硬的,会爬,咬人很疼,绝对不是幻影。
是信物,是真实的仙子送给他的信物。
凌萧把血淋淋的手指从王八嘴里□□,整个人飘飘然,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他坐到树下的石凳上,想大笑几声,又不敢笑得太大声。
他发现石桌上还放着一杯没喝过的酒。这酒是仙子亲手酿的吗?就算不是,也是她亲自买的。就算再不是,也是她亲自让仆人买的。总之,怎么能浪费呢?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一扔,觉得自己也能下池子捞月,凭空生出种李太白醉死当涂的气魄。
然而还没走到池边,魔尊大人就扑倒在地。
头脑里最后一个念头——爱情这杯酒,劲儿可真大呀。
中秋这夜有太多人想要醉死,然而醒来之后还得面对尴尬的人生。
卯时刚到,晦暗的晨光中,逍遥山上雾气未散,露水还顺着松针缓缓滴落。
被灌了三大碗醒酒汤的天枢终于悠悠转醒。
先是感到头痛欲裂,硬撑着坐起来,就看见二、五、六、七四个师弟在床边坐了一排,一个个的表情都十分复杂。
“干嘛?你们有事儿吗?”天枢困惑地四下张望:“师尊呢?”
“师尊……唉——”二师弟犹豫着说:“昨晚的事呢,小三小四都告诉我们了。师兄你……唉,你不行以后就别喝酒了吧。”
什么不行?我哪不行了……
天枢正纳闷,突然被六师弟开阳拽住了手:“大师兄,你!哎呀,虽然没成功,但我挺欣赏你的!有气魄!我再也不骂你怂了!”
啊?谁稀罕你欣赏?原来背后骂我的就是你啊?!
天璇在六师弟后脑勺上弹了一下:“闭口禅!又忘啦?!”
开阳赔着笑闭嘴,旁边的五师弟开了口:“有气魄也得看看情况吧。大师兄,我真好奇,你又打不过师尊,还敢强|上,谁给你的勇气啊,不挨揍就怪了吧?”
什么挨揍?师尊怎么了?
天枢转着迟缓的脑袋努力回忆,昨晚的经过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
跟师尊和解,喝了最后一杯酒,然后,然后……
天枢吓得手脚冰凉,当即下床,推开师弟跑出屋去,径直跑去绿竹斋。
师尊还没起,天枢悄没声儿地在门口跪好,等着挨罚。
其实或许也没什么,只是亲一下而已,师尊这人很随意,师叔都亲了好多回了,门规上又没有“不准亲自己师父”这一条……哦对,逍遥山根本没门规。
但天枢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是想亲师尊,但那得要师尊同意后,或者至少是他自己想要的时候——昨晚他想都没想、莫名其妙就扑上去了,根本不是出自本心。
世上有一种说法,乾元的本能里是带着兽性的,冲动起来根本不是理智能阻拦,因此总会犯下一些“所有乾元都会犯的错误”。
这种说法有很多拥趸,然而在天枢看来,这都是一等一的狗话。人若是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那跟畜牲又有什么区别,经年的修行又有什么意义?!天枢年轻气盛,谁也不服,更不甘心向本能低头。
然而这次,他只是喝了一点酒,就完全被情|欲裹挟。如果当时身边的人不是师尊呢?如果对方没有能力把他打醒呢?他现在又该如何自处?
天枢觉得恨,恨自己的手脚、胸腹、骨头、血液,恨这里面住了只怪物,而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更恨的是,即使是现在,他头脑里也分出了一个念头,在暗暗地回想着师尊的嘴唇、眼睛、气味、温度……
天枢一阵恶心,忍不住跑到师尊门口的一片菜畦边大吐特吐起来。
天璇那醒酒汤不知拿什么配的,苦得要命,天枢吐得肠胃都痉挛起来,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
差不多吐空了,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师尊懒洋洋地说:“小天枢这么乖,大清早就来帮为师施肥了?”
天枢赶紧擦了一下嘴角,转身跪倒,头低得不能再低。
“弟子来领罚。”他还想多说两句,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等着。
这回错犯得实在是离谱,就算被赶出门派他也无话可说。实际上,只要师尊开口,就算要他以死谢罪,天枢也会自己把脖子露出来。
然而碧云君却笑了:“领什么罚,昨天过节嘛,咱们门规上也没写不能喝……哦咱们没门规。醉个酒而已,何况还是为师领你去喝的,要罚也该罚我。就是你这酒品太烂了,以后记得除了我和你师叔,不要跟别人喝酒,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