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情站在圣女祭坛边徘徊了片刻，不久，司容轻轻走了过来。
“韩公子已经睡了吗？”
“司南在陪着他，暂时稳定下来了。”司容站在她身后，同样打量着圣女祭坛。
他来过很多次，小的时候经常跑过来看慕离在上面为东川的子民们祈福，被尊为东川最善良的神。
她的生命，也是终结于此。
顾长情站了良久，似乎感触有加，于是撇过头，不再看祭坛。
司容苦笑了一下，对她说：“这里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姑姑的地方。”
“我早该想到的。”顾长情冷笑，像是在嘲讽自己，“怎么办呢？都是过去的人了，就连师父也疯了。”
“……顾长情，之前骗你的事，我很抱歉。”
顾长情又错开他的视线，仰头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反正最后栎国无事，我还得感谢你。”
你感谢的不应该是我。
司容没有反驳她，之后直奔主题：“你准备离开东川，去找万毒草吗？”
顾长情点头，一时想不出什么话。
“从祭坛正前方一直走就能够看见东川的国门，之后的路你应该分辨得清。”司容帮她指了指路，又问，“你知道那株草生长在哪里吗？”
顾长情只是朝司容挥了挥手作别，什么也没再多说。
不知道在哪，她也会去找，直到她找到为止。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春夏秋冬，寒暑过境。
东川始终不见顾长情再次归来。
司南坐在古琴面前替韩棋弹琴清心，乎听韩棋念叨：“情姑娘已经走了两年了。”
“就算找到了万毒草又有何用？你真幻想着自己中毒了？”司南两手朝他伸过去，把人抱回了怀中，“今天你生辰，想吃什么？”
韩棋躺在他怀里，忽的没了力气，冲他说：“我是不是老了？”
“真老了，我就篡位。”司南撩了撩他的睫毛，“才三十一岁呢，老什么？六十还不到。”
“咳，你这人说话真是……等我死了，这皇位一定给你。”韩棋干脆放松了下来，他已经预料到之后会如何了，“看来我等不到情姑娘回来了，真想见见她，还有楚瑟。”
司南伸手去握韩棋的手，发现这手越来越凉了。
以前手冰凉也只是持续很短的一段时间，而且都是有规律可寻，现在还没到时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韩棋任由司南抓着自己的手，喘了一口气对他说：“我以为只要离开了栎国，就不会有人替我担心了，我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不能一直陪着楚瑟，也……”
“……你还瞒着我，是不是？韩棋，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以为……你会去山川族问族长的。”韩棋撇头，额头抵在他的心口，“下聚血池铸剑，需要半数寿命来抵押，顾因告诉我，母亲也是这么死的。”
“半数……寿命？”司南准备扶他坐好，却只感觉韩棋像是一个快要断气的人，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了，“我就说过，你做这么多还要瞒着，让他痛苦了这一辈子，下辈子全还给你不好吗？”
“一点也不好。”韩棋强装笑了笑，“我当时想，假如我能活到一百岁，半数的话……活到个五十岁不成问题，但谁能够想到了？少了一些时间，可能是老天急着要我去投个好胎。”
“还有十九年……”司南抓紧他的手，对他说着。
韩棋闭眼，温柔地一笑。
“没有了，他不给我机会。”说罢，又抬手去碰司南的脸庞，眼泪跟着也滚了下来，“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什么也不怕。到现在，我也没怕过，可是……看到你在我身边，我就好担心。如果我走了，要拿你怎么办呢？司南，我很讨厌你把我关在这里，一关就是七年。我……有怨。”
我有怨。
韩棋轻笑着垂下手，那具身体，只留着司南最后捂热的一点点热气，然后，伴随着主人的沉默，慢慢散失。
他的人皇陛下，爱逞英雄的小陛下，他放在心尖上的玉珠，终是离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