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粗俗,却偏偏让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笑起来。
沐清晨忍不住有些好奇,是什么人会用这样熟稔无忌的语气说他,又是什么人,能让他在随时随地的言笑中还不忘自黑。
她问不出口,生怕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在抚宁待了十年吗?”
她犹豫再三,斟酌着说话。不提他俩之间的感情,总能问问他的生活,就算是普通同学的立场,这也是一句能好好聊天的开场。
舒景同敛了笑容,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姑娘似乎跟小时候有了很大不用。那时候的她总是唯唯诺诺跟着身后,你不问到她头上,她连句话都不知道主动说。如今,就从这两句话里,已经透出执着和迂回。
她想问的话他知道,他不想答,她就来来回回的跟他绕圈子,只言片语中,总能有一点蛛丝马迹接近于她想知道的答案。
舒景同微微一笑,这丫头倒是比小时候有意思的多。
“没有,先在甘西待了六年。等那边市场成熟之后才又去陕安,原本以为只是帮忙开拓市场,没想到一待又是好几年。”
舒景同的语气中有无限感叹,他有太多次都想回来,又总是短短逗留几天就再次返回。
前两天他私下联系过苏和煦,对她的事也算是知之甚多,欠了她的那一句交代没有在最合适的时间说出口,就变成他心中永远的朱砂痣。
如今再说这些没有丝毫作用,不过徒增遗憾。
他沉默下来,不肯再说起他在西北的事。
沐清晨也随着他沉默下来,没话找话不是她的强项,她在想甘西省。
那是比陕安省更往北的地方,几乎要连着大漠。少时离家的他,竟一下子去到那么远的地方,那些年,她孤苦无依的时候,或许他,过得并不好。
沐清晨心里一酸,市场部的那些人她也打过交道,有谁愿意离开维护六年的市场辗转他处?那些老的客户资源,都是无价之宝。
帮忙开拓市场?又有谁的市场,会甘心让别人来开拓?
他这么说,不过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光鲜亮丽罢了。
车上沉默下来,舒景同的车速缓缓减缓,停在路边。
有人等在那里,冲车上招招手。
舒景同解释道:“顺便捎个人。”
没等沐清晨看清来人的样子,她身侧的车门已经被从外面打开。
“咦,还有人……”来人显然也没想到副驾驶上会有人,他迅速的关了车门,又打开后排的门钻进来。
沐清晨没敢回头打量,她不确定这是舒景同的同事还是其他什么人。
后排的人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一开口就是调侃。
“沐清晨,多年不见,你倒是比小时候傲气多了,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
沐清晨嗖的转身望着后排的人,话里话外捎带着小时候的事,显然也是这次聚会的主角。
她一抬眼就跟对方的视线撞在一起,那是一双黝黑又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正带着些笑意的任她打量。
那浅浅的笑意似乎还带了些宠溺。
是的,宠溺。
她在瞬间猜到对方的身份,唯一一个满心满眼觉得亏欠了她想要弥补的人,也就只有眼前的苏和煦。
眨眨眼睛,又扭头望了一眼舒景同,她故作惊讶的喊道:“什么沐清晨?谁是沐清晨?你是谁?”
这下子轮到苏和煦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你不是沐清晨?”
他转头求助般的望向舒景同,尴尬的问:“这不是沐清晨吗?这……”
“就知道你不可能那么肯定的认出我!”
沐清晨一边说一笑,她和舒景同在同一时间笑出声来。
“清晨,我早该想到,舒总的车上除了你怎么可能会有别人!”苏和煦哭笑不得,“你们两个竟然联手捉弄我,你,你变坏了!”
沐清晨继续笑嘻嘻的跟她开玩笑:“苏和煦,当面说人坏话,很可能会挨揍哦!”
她狡黠的冲着舒景同的方向眨眨眼,颇有一番狐假虎威的味道。
这句话让车内的其他两人再次放声大笑,舒景同更是忍不住侧头打量她,这么鲜活舒朗幽默大方的清晨,让他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一笑泯恩仇,从此之后,苏和煦大概再也不会将愧疚挂在心间嘴角,耿耿于怀了。
清晨的变化之大让他欣慰,同时心里却也微微抽痛。看来,当年那个人将她照顾的很好。若是一直跟在他身后,大概她还会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
苏和煦戴着眼镜,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身量却偏偏看上去像熊一样壮,他见沐清晨一直盯着他看,笑呵呵的摘下眼镜。
“怎么,戴上眼镜你就不认识我了?你其实不难认,还跟小时候一样清秀。”
没有眼镜的遮挡,苏和煦的那对大眼睛让人不能忽视,她笑呵呵的跟他开玩笑。
“你总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变化太大,我是真的想不到,小时候的体育委员现在竟然变成这么斯文帅气的人。”
苏和煦哈哈大笑:“帅哥?拉倒吧,体育委员在你心里也就是一身臭汗四处疯跑的代名词!至于说变化大,和舒总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有些促狭的望了舒景同一眼,又继续说:“清晨,你这么夸我,这要是盖过舒总的风头,说不定我还得再挨顿打!你都不知道舒景同下手那个狠,我还缝了好几针呢!你说打人不打脸,我这额角到现在都有疤!幸好我媳妇当年没看见,等后来看见了问我也已经晚了!”
“你还指望你媳妇给你出头吗?”
“不是,成了我媳妇,就算嫌弃也晚了。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三个人又笑起来,舒景同微偏了头跟苏和煦说话。
“我也有伤好吧!你那一身臭汗真没白流,还起手来一点都不客气!不过看你现在的斯文样子,大概没人会信了。我倒是好奇,戴个眼镜作用这么大么?回头我也该去弄副眼镜戴?”
沐清晨笑了一下没再说话,她也想到了当年舒景同身上的伤,她颤抖着手替他清洗包扎,他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样子,是她一直不曾忘的画面。
舒景同的拳头,打的都是欺负过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