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永年,仗义啊!那我也要入股!”
伊丹兴冲冲的,可沐清晨却没有这么乐观。
她感激朋友们对她的好,所以更不能赚他们便宜,若是将来生意不顺,用他们的情谊来填这家店,还不如不开。
不是有话说,当朋友和金钱扯上关系的时候,就是朋友和金钱同时失去的时候。
她能攥在手里的东西所剩无几,这两人的情谊是她如今最珍贵的东西,她不能用来赌。
她乐呵呵的夹起一块虾肉慢慢嚼两口,然后再夹一个放在连永年的餐盘里。
“味道真不错,先吃饭吧,年后的事情年后再说,你们总得先让我过个消停又舒服的年吧!丹丹,你说我今年去抚西看看怎么样?”
抚西,陕安省,抚西市。
如果他在陕安,会是在省会城市吧?
抚西这个名字一说出来,伊丹和连永年竞同时沉默下来,气氛微微一滞。
沐清晨不动声色的等着他们的劝阻,看样子,伊丹已经知道舒景同人在抚西。伊丹知道的事情,连永年必然也会知道。
她甚至有点怀疑,伊丹聚集起这群小学同学,真的只是跟风吗?
说是最近两年特别流行同学聚会,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步入社会根基未稳却又初退青涩的人。
一场跟风的同学聚会,初中高中大学都有人提起却不成气候,偏偏对小学同学情有独钟?
她明白伊丹的意思,她也想让自己死心。
可旁人永远体会不到,对某些人某些事,偏偏就是不甘心。
沐清晨和伊丹是小学同学,一个坐在教室的前排,一个坐在教室的最后,是那种五年里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
前两年,舒景同和沐清晨同桌,后面三年,舒景同的身高迅速增长,也混到了教室后排。
就是舒景同变换座位的时候,沐清晨父母离异。
她被母亲留在身边,不出一年,母亲就环上严重的精神障碍,时而清醒时而犯病。
犯病的时候会歇斯底里的骂丈夫,会无休无止的毒打她,很多次,她都是在舒景同的帮助下逃出家门。
不敢走的太远,也不敢求助亲戚,只懂得锁好大门,等待着母亲清醒。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疯子妈妈。
可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是真的生了病。
外出买菜的时候,妈妈还会表情迟缓的与人招呼,迟缓却并不失常。邻居们起初会觉得是沐清晨太不听话,才会招了妈妈在夜里关起门来打孩子的举动。
起初有人劝两句,时间一长,大家就为这母女俩的扰民而抱怨,说她们都是疯子。
恶语相向的时候多起来,大人的言行就会影响孩子。大人说一句不是,放大到孩子眼里,几乎就变成十恶不赦。
沐清晨的同学们大都是街坊邻居家的孩子,比如舒景同家,就住在她家同一条胡同里的斜对门。
孩子们会嘲笑她有一个疯子妈妈,会童言无忌的诅咒她们母女,会觉得欺负她是一件替天行道的正义之举。
她没有朋友,只有校园暴力和家庭暴力双重伤害下的惶恐。
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同桌舒景同,能看得到她小小胳膊上的淤青和头发丝遮挡住的血痂。
一连三年,上学放学,他都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他们一路上并不说话,只在苏和煦带人欺负她的时候挥着拳头冲上去。
最开始,他是打不过苏和煦的,他身上常常挂彩,扯破了衣袖和书包,她就会听到对门的院子里他被父母责骂的声音。
她总是羡慕他,即使做错了事,父母也只会责骂不会动手。
不像她,随时随地都会有炸弹砸在头顶,让她每时每刻都过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何其不幸,有这样的家庭。却又何其幸,遇到舒景同。
这样的一群小学同学,她有什么理由为今日的重逢而喜悦?
她所为的,只有舒景同。
伊丹与她的缘分在于小学和大学她们都是同学,异地相逢,见到沐清晨,伊丹就想到当年的事,她在教室的后排目睹过多次舒景同与苏和煦的冲突。
所有冲突的源头都是因为沐清晨,她不知道其他的旁观者是不是只看热闹不辨是非,可多年后的她,总觉得当年的袖手旁观是亏欠了清晨。i
年少不知事的那些孩童们,每一个人都亏钱她,唯有舒景同例外。
从此以后,伊丹就替代舒景同,成为沐清晨最好也最知根知底的朋友。
可她知道,没有人能替代舒景同,没有人。
包括连永年。
连永年是沐清晨的高中同学,一路抄了她的志愿书一起升到大学,据说以他的成绩能去最顶级的学府,因为他的先斩后奏,连家父母一度要将他送出国去。
就为这,他们仨成为铁三角。清晨的过往,伊丹从未瞒过连永年,由她转述,不会让清晨回忆到那些伤痛,也不会对清晨有恶意中伤。
伊丹一直坚定的相信,如果舒景同不回来,总有一天沐清晨的名字会写在连永年的户口本上。
所以,她努力的凑齐这一群人,也努力的去寻找舒景同,哪怕找不到,也是个交代。
她知道陕安省,她最先联系上苏和煦的时候,就打听过舒景同的下落。那么大的一个省,没有人知道他在哪,所以她没提。
可没想到,清晨竟然要只身前往。
真是想不到,她恰逢其时的辞职怎么就这么巧合?没有工作的牵挂,她会不会在抚宁待很久不回来?
伊丹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连永年,对方一脸和煦,正努力的剔鱼骨,根本没留意到她的担忧。
她只好自己开口劝阻:“清晨,陕安太远了,大冬天的不是应该往南去么,去看看海浪吹吹海风不好吗?”
“倒是真的不近,不过却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万年古都,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说不定随手翻开一块旧砖瓦,都是古董呢!”
桌上的虾还没吃完,连永年已经又剔好了一小碟鱼,他一边推给两位女士,一边笑呵呵的随口开起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