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外不远处的紫竹林内,两只灵子正在对弈下棋。只不过其中一人心不在此,一盘棋眼看着便要输了。
百灵子曲着手指敲了下唐灵的额头,“你看看你,心思都飞到那边去了,你好歹尊敬下陪你下棋的我嘛。”
唐灵抄起百灵子放到桌上的扇子,抬手便回了他一下,嘟囔道:
“你再欺负我,我见到荻野让他给你好看!”
百灵子“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小灵子,你好歹也是一堂堂主,怎么还是这般赖着荻野。”
唐灵反击道:“你还不是一样赖着我们清欢,要我说你别想了,清欢是不会喜欢你的。”
百灵子蓦地冷了眼眶,淡淡道:“要我说几次你才能明白,清欢姐姐是姐姐而已,你…”
唐灵蓦地有些慌神,忙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不和你吵了。你看看什么时辰了,别误了清欢交待的事。”
百灵子抬眸看了看唐灵,无奈地叹了叹气,略向外挥了下手,一名藏在暗处的暗卫立刻近前道:
“堂主。”
百灵子抬头望了眼天,看天色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吩咐道:
“去吩咐苏志准备罢。”
*****
池塘上侧的亭子里,方才穿着一身红衣舞剑的姑娘已经悄声退去了。烛火流转之下,言若白紧着心房,傻愣在原地许久许久。
在她看来,他这般紧张,大抵是他见到自己活着,担心她回来报复的。
或许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不敢挪步、不敢眨眼、甚至不敢呼吸,非是他怕她仇视、报复自己,而是他怕再一眨眼,她又像幻影一般消失不见了。
大抵是今日风大的缘故罢,亦或是池塘畔水汽实在丰盈的缘故,方才那些在他眼底朦胧的氤氲忽然成了型,“啪”地一下从眼角砸了下来。
“你瘦了。”
只是一句区区几字的言语,抽干了他所有的勇气。
今日之前,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若是哪日可以再见她,他定要将她箍进怀里,再不许她离开。
从前她爱说爱笑、喜欢溜鸟听戏,他想告诉她,他愿意这一世只做个闲散废人,日日陪着她。
他准备了满腹的话语,可是近乡情怯,他…
清欢眼神冷滞,嘴角微微勾起:“言大人,说笑了。”
他念着这个笑颜五年、想了这个笑颜五年,可现在她就在眼前,她的笑容却那么冰冷、那么敷衍,竟与五年前全然不同…
“这五年,你…是不是很辛苦?”他总归是忍不住的,即便她冷若冰霜,他也想要去靠近她。
明月昭彰,月色斑驳落在地上,恍若冰冻的砒.霜。
刺骨、剜心。
许是万物有灵罢,自琴声停了,四下里寂静无声恍若隔绝幽境一般。
“欢儿,五年前那天,我说的话都是…”
“言大人。”
清欢目无波澜、淡淡然打断了他想重提的话题。五年前陈府的那一场杀戮太过惨痛,他说的话,她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今日劳动大驾到我府上,可是为了接孙府小姐回去?”
陈府…
孤北境…
难道今日是她引自己来的?
她失踪五年,为何突然出现在这江湖帮派之中…
一丝忧色从他眸间闪过,他柔声道:
“欢儿,你是孤北境的…境主?”
清欢勾了勾唇,徐步越过他身边,坐到一旁石凳上,淡淡道:
“言大人还是这般好心思。”
非是他听不出她话语的寒意,只是他不愿细察。只要她在,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清欢抬手倒了盏茶,敬向言若白:
“相识一场,还未恭喜言大人高升三品。可惜了,今日言大人来得突然,我府里并未备着秋露白…也罢,容我以茶代酒罢。”
秋露白…
言若白有一瞬失神…当年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半嗔着叮嘱自己莫空腹饮冷酒…
“怎么,言大人不肯给我这个面子,还是怕我在这茶里下了毒?”清欢端着茶盏轻呷了一口,抬眸看着言若白淡淡道。
罢了,只要她开心,怎样都好。
言若白拿起她倒好的茶一饮而尽,回身坐到石凳上,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又消失不见了。
“大人若是为孙府之事前来,还是回去罢。”
言若白微蹙了蹙眉,“欢儿,你不要参与到孙府这事中来,听话。”
清欢抬眼打量了言若白一眼,嗤笑道:“言大人,此案应当由本地县衙审理罢。”
言若白顿了顿,仍是不放心她卷入此事中来:
“欢儿,孙继忠之死我会查明,孙姑娘我也会派人接到官驿由锦衣卫保护,你不要插手…好不好?”
清欢笑笑:“怎么,言大人是怕山东之行的密旨泄露么。”
他早知她聪慧机敏,故她猜得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他是半分都不感到意外的。他不说,只是他不能让她参与进来,这与以往那些小案子不同。
“清欢,将孙蕉蕉交给我,此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言大人,不过就是粮荒贪渎案而已。”
“血书在你手里?”
“要说复杂么,是因为从二品的刘弗瑞?”
“欢儿!”
言若白语气稍稍有些急促,这事背后有多险恶他知道,他不想她有丁点儿闪失。
清欢冷冷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不是他,是汉王罢。”
她果真什么都知道。
言若白缓缓道:“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清欢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嘴角隐隐溢出一点笑意。看来,她今日的计划成功了。
清欢:“不知言大人对孙府中事了解多少?”
“孙继忠山东邹平县人,曾任主簿,年少时娶邹平人李氏生有一女,为孙蕉蕉,次年李氏生女,为孙芸芸。”
“看来言大人心思都在贪渎案上,对这孙府之事知之甚少。不如这样,我请个人来,大人您问问清楚。”
清欢抬手示意了下,不远处紫竹立刻带了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民妇上前。
“婆婆,这位是官府的言大人,今日请您来,是言大人有一些关于孙府的事想问您。”清欢轻声说道。
那民妇连连点头,“是是是,来的时候这姑娘都同我说了,你们放心吧,我老钱婆子啥子搞不清楚,这些事情还是搞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