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武默了半晌,神情有些落寞,“五年了,你还忘不了他么。”
清欢蓦地手一抖,险些将杯中之物洒了出来。
唐灵瞧了眼清欢,忙转过头敲了下穆武,装斥道:
“都和你解释多少次了,陈府当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你…”
“又有什么复杂的!”
穆武眼眶微红,打断了唐灵,“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气息也变得紊乱起来:
“我知道你查了多年,但是我说过无论是谁与当年陈府之事有牵连,我穆武定会一一将他们提来你面前以死赔罪。你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不就是为了复仇么?难道这还不够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找他!”
唐灵越听越觉得奇怪,清欢复仇一事,是她创立孤北境的唯一目的,这点是十二位堂主都知晓的,穆武今日为何情绪失控至此?莫不是…
“小武。”
清欢放下杯盏,莞尔一笑:
“南边如何了?”
穆武强忍下怒火,复坐到桌旁,闷声道:“一切都如你所料,皇上圣旨已下,邹平孙氏选为太孙侧妃。”
唐灵有些惊讶:“这么快?媚婳去了还不到半年。”
清欢勾了勾唇,“唐灵,吩咐下去,三日后启程。”
穆武仍不放心,“那我跟你一起去。”
清欢微微阖眸,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小武,一切如初。”
穆武气的一口饮下一壶烈酒,闷声道:“谨尊境主号令,穆武明日便去辽东换兄长回来坐镇北境。”
正午已过,天空中乌云笼罩,渐渐遮没了太阳,偶尔有丝缕山风经过,甚至还带来莫名哀号之音。
五年,言若白,我回来了。
*****
金陵皇城。
北镇府司门外,言若白刚刚下马,迎面便撞上了亦是刚刚回来复命的倪蕃。
倪蕃瞥了一眼言若白,将缰绳扔给下属,迎上前问道:
“二弟这次可还顺利?”
言若白面色冷淡,只低低“嗯”了一声,道:“多谢大哥挂记。”
倪蕃瞥见他袖间的红豆手串,冷不防低笑了一声:“这东西几年了,你还带着?”
言若白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秋风立刻上前挡住,向着倪蕃冷冷道:
“倪大人,此处是北镇府司,我想您还是叫同知大人更为合适些。”
倪蕃睨了秋风一眼:“二弟如今出息了,不止不将大哥放在眼里,连手下的狗都敢乱吠了。”
秋风倒也不退缩,直直地回他:“倪大人是千户,秋风也是千户,还请倪大人往后说话客气些,不该您过问的就不要过问。”
倪蕃气极,突然笑了出来:
“什么是不该我过问的?哦,你是说我的好弟弟,咱们同知大人为了个女子要死要活的事么?这事可是在咱们北镇府司都传开了呀。不过…二弟,大哥倒是想知道,你不是还想殉情么,怎么突然又振作起来了呢?”
秋风脸色蓦地变了,声音无半丝温度:“倪大人,您不要太过分。”
双方正剑拔弩张,巷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急的马蹄声。少顷,六名禁卫军护送着一名内监赶来,那内监在北镇府司门前下了马,见了言若白立刻小跑上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言…言小公爷,圣上急宣您进宫,您快随老奴走罢。”
言若白微微阖眸,静了静思绪,随即飞身上马,向皇宫方向赶去了。
北镇府司门前空留倪蕃一人,他望着言若白等人远去的背影,袖中的拳头不由得越攥越紧。
*****
“微臣见驾来迟,请皇上恕罪。”言若白拜道。
皇上身着常服,正歪在书房榻上眯着眼睛休憩,见他来了也未睁眼,只随口吩咐道:
“言素,你后日出发,带一队锦衣卫去山东,把朕的孙媳妇儿接回来。”
言若白神色淡然,“微臣遵旨。”
他答应的倒快,老皇上突然感觉有丝不爽,蹙着眉问道:
“你不觉得朕这么做有点大材小用么?你怎么不和朕争一争呢?”
言若白淡淡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不敢。”
老皇上有一瞬失神,看来这孩子当真长大了…罢了。
“山东连年大旱,朕拨下去的银子也不知拨到哪去了,百姓居然饿死者达十之三四,你去给朕查出来,无论是谁,严惩不贷!但你记得,你此行须以迎皇孙妃为由,此事不得有第三人知晓,包括你两个爹。”
山东…
言若白微微一怔,直直拜了下去:“微臣遵命。”
*****
山东邹平县郊。
醴泉寺位于群山之中,山脚通往寺中的道路盘绕在参天古木林里,清晨时分雾气缭绕,宛如仙境。
山脚下一条崎岖官道上,三辆黑羽垂坠的马车缓缓驰过。
中间的马车由两匹通体乌黑的宝马驾着,车上矮木几上焚着冷香,一旁的女子身穿一身素色衣裙,微微阖眸歪在一旁。
“境主,快到醴泉寺脚下了,境主可要去拜拜?”马夫轻轻扣了两下门板,低声问道。
清欢没有睁眼,只静静道:
“青羽堂主醒了么。”
马方随即应声:“回境主,是。”
“罢了。”
清欢正了正身子,缓缓道:“她最爱山水的,时辰还早,也便去罢。”
马夫勒了勒缰绳,应道:“是。”
马车向左差入一条更为崎岖的道路,微微有些颠簸,清欢略蹙了蹙眉,倦意全无了。
“救命,救命,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外面突然传来女子求救的声音,听那声音,大概年纪不过十五。
三辆马车齐齐停下,马夫向身后默了默:“境主。”
清欢点点头:“去罢。”
“是。”
话音刚落,马夫双脚向马背借力飞起,径直向那求救声音方向赶去,原来是四名山匪已杀了那姑娘的仆人和丫鬟,正欲向她下手。马夫出身孤北境,虽是不知名姓的小卒,但能随行境主为其驾马,自然也不是一般下人,只不过十余招便将那些杀手一一打退了。
不多时,马夫带了救下的小姑娘回来复命,在马车下躬身作了一揖:
“境主,是山匪劫杀,已经处理好了。”
清欢随即轻挥了下衣袖,马车门应声而开,她隔着帘子轻轻扫了眼,见马夫身旁站了个白净可爱的小丫头,小小巧巧的,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